“以目前得到的情报,金兵半年之内可基本将受降辽军改编完毕,若时,金国将会拥有女直兵十五万,绿营兵(招降改编的原辽军)三十万,总计四十五万兵力上下。”燕山府路兵事都总管衙门作战参议房中,岳飞注视着一块巨大的宋金边界沙盘沉声说道。

    赵良嗣紧皱着眉头,有些心虚的问道:“四十五万,若金国来攻我大宋,怕是要用二十万大军吧?”

    郭药师摇了摇头,十分肯定的说道:“不,金兵攻宋,绝对不会少于三十万。”

    赵良嗣猛吸了一口气,有点难以置信的说道:“只留十五万守国吗?金国现有疆域只怕比之我大宋还要广阔,只留十五万守备,金人焉敢如此?”

    郭药师呼了一口气,说道:“金国辖地户不过百万余,人不过五六百万罢了。以百万户养四十五万兵,还有一二十万半民半军的部队。我大宋有两千多万户,一万万民,拿朝廷粮饷的有禁军六十余万,蕃兵十余万,厢军七十余万,约合一百人养一个兵,以我大宋富甲天下的财力亦是感到日渐吃力。虽然金国兵制和我宋朝不同,武器铠甲马匹等多为自备,但就这个兵力来说,依然不是金国能长期担负的,养这么多兵只为一件事,那就是为攻我大宋而备的。老实说,金国征募三十五万兵还算正常,这多出的十万兵却是因为咱们燕军。”

    赵良嗣惊呼道:“什么,因为咱们,莫非金国这多出的十万兵就是专门用来对付咱们的?”

    郭药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咱们上次给了金人一下,着实把他们打疼了,这多出的十万怕就是因为金国感觉力量不足,特意掏空肚子拼凑出来的。但这十万之兵是不是要用在燕山一线,现在还不好说。”

    岳飞点了点头,指着宋金边界西线说道:“若我是金国统帅,我定会将主攻方向放在西线。具体来说,以八万,最多十万兵力放在燕山一线作辅助攻击,若攻击顺利,则长驱直入,挥师南下,直取汴梁,若攻击受阻,也可把在金人眼中,我方最具战斗力的燕军牵制在燕山一线。主力部队则放在西线,巨大的战后利益分出一块抛给西夏,不愁他们不出兵,即便不出兵,做些动作牵制一下西军也是可以。以二十万拥有机动优势的兵力对付云州、河东、河北西路二十余万散布的守军,只要敢于突击,不以夺城占地为上,单以歼敌为主,行围城打援之法,大规模消灭或是击溃三路守军还是有相当机会的。基本解决三路的宋军威胁后,更或者直接引出一支偏师,奔袭汴梁,逼朝廷投降。若奔袭汴梁之计不行,还可迂回燕山腹背,给燕山来个前后夹击。”

    赵良嗣早已汗透浃背,颤声说道:“这――这――若是金人当真行鹏举之策,那我大宋可真是危矣。鹏举,若金人如此,可有防备之法?”

    岳飞长叹一声道:“燕山之外,我等无能为力。”

    赵良嗣猛然一颤,呆呆的望向岳飞,缓缓的坐回椅子里,沉吟良久之后,突然抬头,坚毅的说道:“即如此,我去。我是四路宣抚副使,我可以去太原府。鹏举,你可详细写个守备方略交与我,我去太原府督促诸军守备。此去……此去,当不成功则成仁。”

    何灌、郭药师齐声曰:“不可。”江烈在旁边却是淡淡的说道:“只怕继业兄(赵良嗣表字继业)此去非但无功,反倒生乱。”

    “焰天何出此语?”赵良嗣疑惑的问道。

    江烈道:“继业兄虽担着四路宣抚副使的官身,但朝廷明旨中是着你主守燕山的,其他三路的将官未必会听命与你。即便有些听命与你,这么大范围的攻防之事却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作,牵一发而动全身,听命的和不听命的一旦相互掣肘起来,反倒要生出大乱子。再说,就其他三路的战备状态来说,仓促调整已然来不及了,以目前的情况分析,保持目前的守备状态或许还算是最好的选择。其实以三路守备之兵,还是有同金兵周旋的实力的。朝廷只要派出强力率臣,应对得法,金兵未必能在西线得到多少便宜。再退一步讲,三路目前的守备方略是以城池防御为主,西军和四京守备部队作为支援三路的机动力量,只要以这个方略执行,中间不出什么太大的乱子,即便暂时丢失大片野外领土,也能有效的分散金兵的兵力,并且在战略要冲城市牵掣大量金兵,给我军赢得反击的时间和机会。

    还有,以最坏的情况预计,金兵击溃三路我军主力,长途奔袭京师,此时金兵战线已经拉的相当长,即便我方未施行坚壁清野,金兵奔袭部队的粮草也是相当紧张,只要这些奔袭部队稍稍迟滞,他们就将面临陷入断粮被围的危险之中。比如,金兵的奔袭部队抵达京师之外,面对我大宋的国都,你说他们的主帅是否有那股毅力,忍住攻陷大宋国都这泼天般的诱惑?”

    “啊!焰天,你――你要拿京师作饵?”赵良嗣眼珠子猛然瞪的溜圆,手指着江烈,喊出了这一句后倒把自己吓的再也说不下去了。

    何灌也是惊的目瞪口呆,堂中还是郭药师反应快,疾步冲到门口张望,发现禁卫们远远的守在警戒线之外,并无人听到赵良嗣这一声惊呼,才暗嘘了一口气转身回来。

    何灌颤抖着手指指着江烈说道:“焰天,你――你――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的这般主意?所有的谋划都是围绕着以京师做饵诱敌,再伺机全歼来犯之兵的?”

    江烈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是。何帅以为此策如何?”

    “你――你混账!这――这与谋反何异?某不同意。老夫要――要――唉,焰天,你叫老夫说你什么好呢?”何灌颓然一声长叹,把身子陷进了椅子中。

    江烈淡淡一笑道:“谋反?烈绝无此心。这般谋划却是从一开始便有了,只不过这是烈众多谋划中最不愿意用,也最不愿意看到其实施的一项最后的备案。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实属被逼无奈尔。某和众位同僚有多少关于金国的预警奏章呈递上去,恐怕连咱们自己都记不清了吧?实在是朝堂之上只知内斗,不顾国家之安危,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局面的,烈虽不才,但为国之心和一腔热血还是有的,这最后的预备方案也就一步步的成为了我现在能想出的最佳方略。事已至此,同不同意恐怕咱们都已经没有选择了。何帅,烈再问你一次,此策如何?”

    何灌痛苦的手抚脑门,也知道江烈说的句句属实,脾气发了一通后,脑子也慢慢清醒过来。沉吟良久之后,何灌再次恢复了杀伐决断的大将之风,猛然抬头,目光一时坚毅无比,声音坚定的说道:“此策甚善,攻略实施之时,燕地诸军必须坚决、果断的执行命令。既然主动出击不许,零敲碎打也不许,那么就利用这次机会,让咱们给金狗来个一勺烩,就算打不死他,也得给他拔下一层皮,扯掉二斤肉,剔出三斤骨来。”

    面对这样的局面,赵良嗣也知道箭以离弦,誓无回头之理,便不再纠缠关于该不该把京师作诱饵的话题,转头问道:“京师守备之事,焰天可有把握?”

    这次却是岳飞接过话头说道:“京畿附近禁军即便不算其他三京,亦有十二万之多,京师城高墙厚,且开封城墙设置极其合理,攻防一体,外有壕沟护城河,内有瓮城,城门皆是侧开,飞檐角楼相间。可以说单只京师现有的三重城墙就可以称之为三重相当完美的防御体系。金兵长途奔袭,攻城器械必定缺失,以疲惫之师攻此重兵坚城,如无内应,必不可破。至于城守之道,事急之时,太子定然起复,以太子殿下之能,领同仇敌忾之军民,京师定稳如泰山。”

    江烈却是知道,原来的历史上,太子可不只是起复,不知这一次,已经和原来相比脱胎换骨的太子赵桓会不会再次因缘际会,登上大位。江烈对于守住京师亦是信心十足,原来的历史上这第一次东京防御战都能守住,现在有江烈作了这么多的策应,有了这么多好的变化,还有机灵鬼六弟崔灿在赵桓身边出谋划策,还有自己的多项提醒和送去的杀手锏。江烈完全有信心,让金兵在东京城下碰的头破血流。

    为了让赵良嗣和何灌放心,江烈把他送去京师的礼物说了出来。“赵帅,何帅。六十门火炮和一千发炮弹以及三百炮手已经秘密送抵京师,后面还有两千发炮弹将会陆续送抵京师。此外,我还给京师准备了两千具钢弩,这两千具钢弩却是特制的,发射老式的弩箭没有一点问题。”

    “真的?”

    “是。”

    何灌神情已然完全放松下来,看来江烈所言的六十门火炮和两千具钢弩让何灌彻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赵良嗣虽然没有何灌这般自信,但已经见识过火炮的威力,那股震撼还是让赵良嗣对京师的安全在心中加了一个保险扣。

    还有一点江烈没有说,他送往京师的不止这些攻守战具,还有一支五十人的特战队和一支一百人的军情司特勤队。军情司特勤队调动没有麻烦,五十人的特战队却是由于燕山特战大队的都虞侯是三哥汤怀,以野外训练的名义秘密调拨了这五十人给江烈用。京师内群魔乱舞,江烈不得不作些防备,紧急时刻,他不介意使用雷霆手段。

    郭药师不愧是知兵之人,这么一会儿已经深刻领会江烈的意图,两眼放光的搓着手说道:“燕山府城和京师就是两个巨大的磨盘,要把金狗不断的吸引过来,缠住,碾碎,对吧?焰天,某愿留下,领兵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