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洪福木器行已经变成了洪福实业下属的分行,同样,奇峰铁器行也成了新成立的奇峰钢铁的下属子公司。两大实业集团的董事长,这会儿根本对手中产业的迅猛发展提不起丝毫兴趣,全都一心扑在科研创作之中了。两个老汉仿佛已经入了魔障,现在就算是江烈亲自出马去撵两个老汉回相州养老都撵不动。

    有江烈这个专家在旁指导,宛平钢厂生产的各种钢材的工艺、技术大面上基本已经定了下来,细化和改进的工作,吴铁锤全都甩给了自己的几个徒弟,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在如何尽快的把江烈绘制的这个车床给鼓捣出来。

    有了特种钢材,通过手工加工,制造马车所需的轴承、减震钢片、制动装置以及前轴回旋也就是转向控制装置,也都做了出来,虽然还没有实现机械化,但配合流水线法,产量还是勉强能供应洪福车辆制造厂那边所需,毕竟现在洪福车厂还只是初创,生产能力还很低。

    马车制造不难,难的就是所需的配套技术,既然这些技术解决了,那造四轮马车对于洪福来说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搞定了四轮马车的制造工艺后,张老爷子就甩手不管了,急三火四的卷着铺盖,带着一众徒弟杀奔武清县宁河乡。燕山府路新建海军船厂就设立在宁河乡蓟运河入海口附近。张方已经被聘为燕山海军船厂的首席顾问,虽然这回不是给自家做事,但当江烈把意思讲了,又把新式海船的臆想图展示给老爷子看后,老爷子当场就撂下一句话,“小烈,你若不把这事交给你张伯我来办,咱们爷俩的关系也就算到头了。”

    蓟运河入海口其实并不能算是设置船厂的最理想场所,蓟运河入海处水深、地形复杂,弯多岔多,河、海两水潮汐相交受阻形成急流漩涡,对造船和新船下船坞始航不利。但其水深和地形复杂这两项,却是江烈看重的。因为燕山府路沿渤海之地,全是黄河泥沙堆积区,找个靠岸水深的地方还真不容易,为了能让船厂的寿命更久一些,还是要选个水深,泥沙不易堆积的地方。而周边地形复杂,则是为了船厂安全考虑,便于隐蔽和防守。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船厂必须得设在燕山府路之内,燕地海军初创之时,船厂必须牢牢的控制在燕山府治下。

    同一时间,隐藏在大房山中,刘李河上游河水湍急之处的兵甲工厂也已开足了马力,不分昼夜的赶制新式武器铠甲。这个兵甲工厂却是在燕山军事学院修建的同时就已经开始建造,施工人员都是岳飞的老部下,由吉青代领,从一开始,其保密程度就远远超过了燕山军事学院。

    即使到如今,燕山府路军方高层也只有何灌、郭药师和杨可世这三个统帅去过,再有就是掌管燕山府路粮饷财赋的转运使张觉。而新来的宣抚副使赵良嗣,虽然从公文和开支账目上知道有这么一处兵工厂,但见军政五位主官全都很默契的在其面前回避涉及兵工厂的话题,赵良嗣便很知趣的对兵工厂一事不加询问。只不过,赵良嗣看到陆续装备部队的新式马刀、陌刀以及为重装步兵量身定制的重装步兵铠甲后,脑子也被震的发蒙。

    别的就先不讲了,只这马刀一物,就让赵良嗣看着心中就直冒凉气。薄而长的刀身,手柄处还有新式的护手,就这么一把相对如今流行的宽背大刀显得很是秀气的物件,却是透着浓浓的杀气。赵良嗣曾拿金帝完颜阿骨打赐给他的一把上好佩刀和这新式马刀做了对比,交击之下,自己的佩刀应声而断,而那新式马刀却只绷开了一个小口,惹得献刀来试的那个马军小兵,捧着自己的马刀哭的呼天抢地的,最后还是随行的何灌做主把他的马刀送回兵工厂修补,才算是让这个深得岳飞真传,像爱惜自己生命一样的爱惜自己武器的小兵转悲为喜。

    由此,赵良嗣心中对这个神秘兵工厂的好奇心越来越大,但他还是坚决的忍耐住涌动的好奇心,只要江烈他们不说,自己就绝对不问。他却不知,这个兵工厂还生产新式钢弩、钢制连环弩以及与之匹配的标准弩箭,这些东西制造技术太高,产量不大,另外也太过惊世骇俗,为防泄露机密,作为临战时对付金军骑兵的秘密武器,这些东西只在精挑细选的几只部队中装备。还有一件大杀器,那就是火炮的研制工作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当中。由于制作无缝钢管的技术如今还暂时达不到,所以江烈只得先弄铜胎钢皮的复合铸管火炮,他也没打算多做,只是准备着给燕山府路各个州城县城以及一些重要的要塞堡垒配备一些,作守城之用。而与火炮匹配的火药厂、弹药厂,江烈可不敢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而是设在了离燕山府城更近的香山之中。

    如今宛平钢厂的月产钢量已经提高到三万斤,新的炼铁高炉和炼钢炉也在建造之中,但密云那边矿监新开,产量一时半会还上不来。矿石供应不足,宛平钢厂本事再大,也变不出钢来。就这么点钢产量,还要分出一半运往东京。实在是因为宛平钢厂出产的钢材质地太好,根本就不是大宋其他炼钢作坊能比拟的,献上朝廷后矿石供应还没增加,工部订购的公文却是先一步到了。工部也有意派人来学习炼钢冶铁技术,但却被奇峰钢铁的大老板吴铁锤给顶了回去,只言这是家传秘技,概不外传,朝廷想要好钢,只把大量的好矿石送来就是,保证以最实惠的价格向朝廷供应。

    收了银子的太宰王黼压下工部尚书蒋猷把宛平钢厂强制收归国有的折子,而大宋官家正在由万岁山改名为艮岳山的皇家园林中玩的开心,隔个三五天,便找一个黄花宫女开苞,行那采阴补阳之法,哪有闲心管这种毫无美感的烂事。不出两日,《东京工商时报》援引一不肯透露姓名官员的消息,把这件事给捅的天下皆知,婉转的批评蒋猷此议有与民间争利之嫌,接着就是对按下此议的太宰王黼大拍一通马屁,喜的王黼很是高兴了一段时日。而弄的灰头土脸,跑到宣舆监去告状的蒋猷,却被太子不冷不热的给顶了回去,到这时,蒋猷才明白自己这回可真是踢到铁板上了,商人们已经学会在朝中寻找代言人,如今已经和过去随便立个名目就可以强取豪夺私产的情况大不相同。

    宛平钢厂生产的钢材一半卖给朝廷,一部分转入奇峰车辆配件厂专门加工车辆配件,剩下的则全部送到了兵工厂,只是这点钢材远远不够兵工厂的需要,实行计件工资的兵工厂匠户和焦急等待着换装的部队,几乎天天都在问候把钢材硬抢去一半的朝廷工部官员的母系亲属。

    江烈一边写信给师兄曹腾,请他想尽一切办法尽快增加矿石开采量,甚至把火药厂新研制出的黑色炸药都给曹腾那边送去了。另一边,江烈也做了选择,兵工厂铠甲分厂现阶段只做重装步兵的重装铠甲,而其余步兵和马军还是穿着朝廷供应的老式铠甲。同时,由江氏集团提供技术支持的军品服装厂也在燕山府城内开工,专事购买由江氏集团燕山纺织厂生产的棉布,为部队制作新式被服鞋袜和帽子,第一批赶制的却是冬装,就是想着赶上时令装备部队。另外还委托江氏集团燕山毛衣编织厂为部队加工毛线内衣。

    时值九月,江烈关于该不该大修城市之间水泥路的难题却有了缓冲的时间,不是因为别的,只因秋收秋播时间已到,江烈即便想修都找不到多少劳力,农忙一过,时令又不对,再想修还得等到来年气温回升后才行。

    燕山府路今岁九月的政务上却要忙三件大事,第一件自然是秋种和秋税,第二件事就是为明岁甲辰科大考准备的各州取解试,这却是燕山府路归宋以后第一次科举,是以朝廷相当重视,为此还多次发来文书,着王安中及燕山府路各州县主官定要把此事办好,不可出差池。就这样,在燕地待的时间加在一起都没超过半个月的王安中,终于又返回了燕山府城。第三件事,就是官府并大宋各地商会、福利团体共同筹资,在燕山府路各州县新建的五十多所义学也陆续投入使用,江烈更是以安抚司的名义,行文燕山府路各州,督促各州府发布强制性政令,着各州县城镇户民,凡有七至十五岁的子弟,必须入学读书识字,城外乡农牧民适龄子弟若入学,官府可在开征农牧税后酌情予以奖励。并且凡义学子弟,学习所需文具课本皆由官府提供。

    朝廷如今国库充盈,又连续派大员来燕,按惯例每个到外地上任的京官可都是要带一笔钱财去的,只是根据官阶高低和影响力不同,户部拨付的钱财多少不同而已。来燕的高官,江烈、赵良嗣可都是朝中红人,王安中更是使相,所以三人全都带了大笔的差遣费过来的,另外张觉和郭药师也都有一份同例的差遣费,当然这和朝廷拨付给燕山府路的财政支出,以及燕山新复之地,朝廷给的恩赏、发展资金都是不搭界,另算的。所以,虽然燕山府路在江烈的鼓捣下,这大半年里办了这么多的事,但燕山府路转运使张觉的手中还是相当宽裕的,但凡江烈要钱,全都痛痛快快的批了,有试用了半年的官府政务、帐目公开制度盯着,张觉没什么不放心的。

    要论起官府的办事效率和效益,张觉即便没去过内地,也敢自豪的说燕山府路绝对在大宋首屈一指,越来越有民主意识的燕地百姓,眼睛擦的雪亮,直把各地的父母官们盯的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尝到了甜头,看到了好处后,在江烈和张觉的极力督促和施压的情况下,又有燕地高官极力支持,燕山府路各州也都纷纷开始实行政务、帐务公开制度。

    张觉这几日都是住在燕山府城内的转运司衙门,平州的取解试都顾不上回去过问,全丢给平州通判和教授(此教授为官名,负责管理州级公立学校的教育与考试工作)。张觉专注转运使业务,不为别的,就是忙着征收秋税和购买、囤积军粮。

    燕山府路虽在曲赦之中,不收农牧税也不征召徭役,但商税还是要收的。张觉看着各地报上来的商税数目简直喜的合不拢嘴,这才短短的大半年时间,燕山府路的秋税保守估计也能征收到七十余万贯。张觉可是知道,燕地在大辽统制时期,加上宋辽榷场的关税,最好的年成总税收也才只有五十余万贯。就是比起相邻的河北东路也是不差,河北东路去年秋税也才只有一百八十余万贯,这其中还包括农牧税六十多万贯。不说大宋商业发达,河北东路的开发程度远远高于燕地,只说地盘就比燕山府路大了一倍有余,下辖一府十二洲四军,而燕山府路才下辖一府九州。张觉不由在心中感叹,这个相州江郎,不但文采一流,施政的本事也是高明,简直就是个财神爷下凡啊。

    此时燕地乡野一片繁忙景象,乡农们挥着镰刀在丰收的田野间欢快的收割着春时补种的大豆、小米,女人们像舞者一样在棉花地中幸福的采摘棉桃,喜的嘴都咧到了耳根子,这些收获的粮作物可全都是自家的,一粒都不用交给朝廷。而当地驻军,除去正常守备力量之外,其他人等也在燕山府路四位军方首脑的指示下,纷纷走出军营,无偿帮乡农们收割庄稼。而被乡人们尊称为先生的燕山府农科监吏员们也受了江烈之命,已经把足够多的优质冬小麦种子筛选并做好了消毒等工作,只等着乡农们收完秋粮,耕做完土地便来购买。

    那些地主乡绅们则是根据燕山府衙制定的最低雇佣劳工薪酬,定出自己的报价,只等着乡农们收割完自家的庄稼再来给他们打工。反正燕地气寒,收割期不短,又有军队帮忙,还务不了收粮。不过在看到商人们大把赚银子的情形后,这些务农事的地主和乡绅们的心思也动了起来,寻思着是不是该把地卖给乡农们,归置了钱财去做生意。不管燕地的地主乡绅们是否决心弃农经商,兼并土地的心思可是早早的就息了,地再多没人种有个屁用,一旦撂了荒官府可是要重罚的。至于乡农,做佃户挣的那点钱,可根本比不上进城务工挣的钱多。

    这一点却是江烈始料未及的,本来他都已经做好了关于地主和农民之间矛盾激化而头疼的准备,可没想到燕地地广人稀的特点却帮了大忙,雇农俨然就是卖方市场,又有开荒和工商业蓬勃发展急需大量劳工之有利条件,使得燕地的地主乡绅不但对官府的最高租息限制令不加排斥,还主动的提高雇工的工钱,以保证能雇到足够的农户打理庄稼。

    就在燕地百业全面开花,收获第一批果实的时候,燕山府路情报司头子卢青(燕青化名)来到了江烈的府衙。“焰天,北地疾报,金军欲取平州,三万大军整装待发,统帅人选基本已确定是完颜阇母。”

    江烈搁下手中的大观笔,镇定的轻声说道:“这就算开始了吗?王安中,希望你这次不要再做蠢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