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前军大捷,前军大捷!”红旗信使高举着捷报,一路高喊着向种师道的中军大帐奔去。

    ……

    “捷报,捷报!种帅前军大捷,歼敌两万,袭取新城……”三百里急脚递骑着快马没入夜就驰入了雄州城,飞驰在州城的大道上,扯着脖子高喊,信马脖子上佩的铃铛,响的那叫一个欢快。

    “捷报,捷报!种帅前军……”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把报捷的喊声抽成了两半,宣抚司衙门中军对着信使大骂道:“瞎喊什么?直喊杨帅大捷就是,什么种帅前军的,谁能听的明白?”报捷信使满腔的喜悦被当头浇灭,递上捷报,捂着脸躲到一边犯委屈,“你们大帅高官们争权,却拿我这小兵撒气,捷报题记上可就是这么写的,错一个字你只管把爷们的卵子也割了去。”

    宣抚司衙门内堂,童贯静静的坐在太师椅上,烛火跳跃把童贯那张宽阔的脸庞照的忽明忽暗,实难看出他是喜是怒。

    内堂之中还有三人,一个身着武袍,观年纪已近花甲,却是身宽体建,精神矍铄,一身的杀伐之气,前胸两臂的键肉把袍服绷的紧紧的。此人正是童贯的副手,宣帅府中军统制何灌。这是一个以武举出仕,威震西北多年的老将,夏人闻其名而退避三舍的人物。

    另外一个却是文官打扮,瘦小的身材却也显得气魄不凡。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联金伐辽的第一推手赵良嗣。

    赵良嗣原名马植,燕山人氏,仕至辽光禄卿。马家汉人,世为辽国大族。(这样一个在契丹拥有高官大族背景的人为何投靠南朝,史家至今仍争论不休。本书自有观点,看官且往下瞧,若不赞同只当笔者胡言便了)他和童贯的初次相遇,却是在政和初童贯使辽之时。

    童贯至芦沟宿驿站,马植入夜求见,自言有复燕之策,童贯那颗不甘寂寞的心第一次被复燕大功的念头闪动了一下。给他改了姓名叫李良嗣,悄悄的带回汴京,上朝献策。言称辽主荒淫无道,致使辽国礼蹦乐坏,国力大亏,东有女直崛起,大宋可自登、莱涉海结好女直,促成剿灭辽国的大好时局。诸朝臣以此举背信弃义,轻开登、莱所地舟船之禁不利中国之说否之。后赵佶召见,问其来宋之因,马植回答的原话是:“辽国必亡,陛下念旧民遭涂炭之苦,复中国往昔之疆,代天谴责,以治伐乱,王师一出,必壶浆来迎。万一女直得志,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事不侔矣。”(若其说的是真心话,那真是一片拳拳赤子之心。而且对女直的看法相当精辟,早早就对女直人的威胁提出了警告。后来的事情,也证明了他说的壶浆来迎之语。)

    赵佶对马植的话颇为认可,不但封官拜阁,还赐姓赵,于是马植改叫李良嗣后现在又变成了赵良嗣。

    虽然赵良嗣使金,据理力争,为大宋赚取了不少好处,现已进龙图阁直学士,但作为一个外来人士,面对大宋朝廷内部高层的争权夺利可不敢轻易牵涉其中,只有暗自着急的份。

    童贯奸细的声音终于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对着赵良嗣问道:“枢密院的公文中,可曾提到这个岳飞和他那四百厢军?”

    赵良嗣现任宣抚司的录事参军,查验文书那是分内之事,立即拱手回道:“禀宣帅,枢密院公文已经查到,确有定州厢军指挥岳飞带四百人越境追匪之事报备,然公文中只说追入保州,以后就再无相关消息,也是我等疏忽了,以为保州离前线尚远,就没引起注意。没想到,这岳飞竟一路追到这里,还做出……做出这等事,属下请宣帅责罚。”

    童贯微笑着挥挥手说道:“良嗣言过了,本帅并无责备之意。此等末节小事,任谁都不会去注意。况且这个岳飞虽有僭越之举,但着实立了大功,如今又潜行而去,想是还要襄助王师的。”

    其实童贯不是要问枢密院可有岳飞所部的报备文书,他真正想问的是岳飞的背景人脉,看看他到底是站在哪个队列中的。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厢军指挥使,朝堂之上的高官又有谁去关心,这冷不丁的杀出来,别说赵良嗣这个在朝堂毫无根基的人,就是枢密院的一帮老少也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童贯之所以迟疑,就是担心这个岳某人万一是蔡老狗那边的,自己报功文书一上,可就平白拆了自家的台子。

    何灌虽是武人,为官多年还是洞悉此中关节的,暗中权衡了一下,拱手说道:“宣帅,以卑职浅见,莫如先将此报搁下,毕竟辛副帅那边还和萧干对峙着,我军目前形势大好,等到击败萧干奚军再将两功一并报于朝廷不迟。”何灌主要是顾着伐辽大局,提醒童贯莫失了战机,先把捷报扣下,其实也就给了童贯调查的时间,至于最后您老人家给不给这个小指挥请功,只要不影响伐辽大局,就不是他关心的了。

    童贯拿定主意,立即连夜向辛兴宗通报了东路大捷的消息,并督促西路军准备攻击,帅府这边自会着令东路军策应。暗下里派了得力手下飞马去定州和京师,打探岳飞的背景。不得不说,东路的大捷让童贯刚刚平息下去的轻敌之心又被激了起来。可称完胜的大捷,让童贯对辽军的战斗力再次做出了错误判断。辛兴宗那边谋夺的可是重镇涿州,与之对峙的是辽国奚六部大王萧干,兵力持平,都是四万对四万,只不过萧干那边是三万骑兵加一万步卒,而辛兴宗这边却是一万马军加三万步军,结阵防御或可无虞,主动进攻吗,可就有点力有不逮。

    在辛兴宗接到宣抚司军报的同时,萧干那边也得到了耶律大石部完败的消息,不但把三万精兵败了个精光,还把新城丢了,萧干所部的侧翼直接暴露在宋军东线部队的威胁之下。

    在部将纷纷提议撤回涿州固守之时,萧干却力排众议,决心明日趁宋军骄兵,新城刚得立足未稳之机,对辛兴宗部发起决死反击,只要能击败辛兴宗之西路军,燕山南线依然会是个守平之局。

    辛兴宗这边根本没想到在这种形势下,萧干还敢主动出击,第二天一大早就十分配合的把两万大军赶出营寨,列阵向萧干大营徐徐进逼,招降的文书挂在箭镞之上不断的向萧干大营射去。

    号炮声响起,萧干昨晚就安排出营埋伏的一万骑军冲入战场,向宋军前出攻击的两万人马身后迂回,把这两万人马和辛兴宗的主营隔开。萧干的主寨同时也是营门大开,所有部队倾巢而出,要先一口吃掉宋军这前部的两万人马。

    可西军的战斗力毕竟不凡,长期和西夏人战斗的磨练,让他们在对付骑兵攻击上很有一套办法。前军统制王禀、王渊立即指挥人马就地变阵,经验丰富的西军将士赶在辽军攻击之前,便已把攻击阵形转换成了防守阵形。以指挥为单位各结圆阵,刀盾兵在外,长枪兵出枪刺,弓弩手攒射其间,各圆阵之间又相互配合,把大军转变成几十个相互配合的大刺猬般,和辽军骑兵苦苦缠斗。

    本打算招降的辛兴宗一看辽军竟然主动进攻,前军还被分割包围,也豁了出去,一边派人去联络东路军支援,一边让焦安节、刘光国、冀景等骁将带领着剩余的兵马出击,和萧干大军死练,自己则亲自带亲兵上前督战。

    王禀、王渊的前军还能坚持,可赶去救援的左右军却是损失惨重,放弃了步兵防守之利和辽军骑兵对攻,下场可想而知。战团已成乱局,双方几万士兵搅在一起,根本分不出敌我,宋军远程武器的优势更是无从发挥。等到杨可世帅军赶到,萧干不得已撤退之时,辛兴宗之西路军已损失大半,几成溃败之势。战后统计,马军战斗减员八千,步军减员一万八,所有参战将领个个带伤,王渊更是被刺两枪,身中十数箭,若非亲兵拼死救护,直接就交待在阵前了。

    此役过后,西路军基本被打残,短期内根本无再战之力。相比起来,萧干那边却是损失小了许多,借着骑兵的高机动性,辽军只丢下了六千多具尸体和两千多名无法带走的重伤员。萧干捡了便宜,基本达成了战役目标,见宋军援军已到,再不耽搁,领着大军回撤涿州。

    捷报后面跟着丧报,宋军统帅部的心情犹如坐了一回过山车。这本来也没什么,可是童宣帅对辽军实力的判断居然也坐上了过山车,一下子从自信满满跌落到灰心丧气的边缘,紧急下令东路军收缩兵力,紧守新城一线,没有命令不得再向北前进一步,西路军向新城靠拢,和东路军成犄角之势,整军修养。

    童贯做出收缩兵力的部署之时,辽国那边却是形势急转。得到耶律淳篡位消息的天祚帝,哪里肯被自己的臣子压在头上,屁股后面追击的金兵还没打退,就传檄天德、云内、朔、武、应、蔚等州。合诸蕃精兵五万骑,约以八月入燕,对天锡帝兴师问罪来了。

    而耶律淳这边本就年事已高,常年有病,听到自己的族侄真是无可救药,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自相残杀的事情,急怒攻心之际病势愈深。朝堂之上,因为大石新败,金兵威逼更盛,也是对迎拒天祚出现了争论。

    李处温和萧干知道,天祚若来,第一个要倒霉的就是他们,李处温惶惶之际起了降宋之意,而萧干则顾不得再和宋军纠缠,急引军回燕,弹压奉迎天祚的势力。

    萧干引军回燕,宋军这边却是没有趁机北进,童贯还没从西路军大败的梦魇中恢复过来。军报送上朝廷,不但把准备赶来赚取胜利果实的恽王赵楷吓的转回了京师,还把争权斗争的主战场同时送回到京师朝堂之上。因为童贯军报上把西路军大败的罪名,全都归结为都统制种师道和他的副手和诜(音shen,听来倒和后世乾隆的断背宠幸的名字一样,本是雄州知州,军中不知兵却主战的代表之一)指挥不利,军纪不严,还有通敌之意。好大的一顶帽子盖了过去。

    =============迷瞪有话=============

    (三章就干完了三场恶仗,情节还算紧凑吧?现在还远没有到拖沓的时候,敬请诸位读者大大继续观看后续故事。实际上采用文白夹杂后,迷瞪才发现,想拖沓都很难,文字本身的气势都一直拉着我拖不成。好了,我也别再多扯淡了,后面几章也是这样,如果您觉得这样不好,请在评论区不吝提出,我尝试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