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柩不能轻动,周侗的灵堂就设在了洹水书院。江烈只好白天在书院给周侗守灵,晚上回家给父亲守灵。接了急信的岳飞等人,第二日便赶了过来。岳飞身批重孝,头缠白布,人未进门,悲声已传进灵堂。

    “义父!义父!孩儿来迟了,你再看孩儿一眼啊。”岳飞一下子扑到周侗的灵柩前,以头撞棺,及至出血,泪如泉涌,哭声哀鸣,致满堂为之泣下。

    循《礼记-问丧》古制,守灵三日后,江烈把父亲江元葬了,第二日便和岳飞等人一起,按照周侗的遗愿,护送着他的灵柩向东行去。时黄河北迁夺界河(今海河)之道,在(今)天津入海,史称“黄河北派”

    岳飞等人行了三日,才把周侗的灵柩护送到了黄河大名府境内段。江烈提前安排了人,已布置好墓室。当地住户见到竟然有人将至亲葬在山冈之北,无不讶然。有好事者前去探看,见到所立碑文上提的是先父陕西大侠周公侗,更是大奇。仔细看了墓志铭后才知道周侗之愿,无不为周侗一片忠义情怀而感动。四下里感于周侗的忠义,又尊他侠名远播,纷纷前来拜祭,竟致香火不绝。

    岳飞和江烈站在高岗上,把臂而立,像两杆大枪一样挺拔。看着山冈下滔滔北行的黄河水,二人心潮波澜起伏。久久之后,岳飞抓紧江烈的手说道:“五弟,咱们回去吧。义父在此安歇,来日必能看到你我兄弟建功立业,杀敌报国。”

    周侗即丧,岳飞家中还有双亲需要服伺,在书院的时候,岳飞便向崔景提出了退学的请求,王贵等人自是跟着岳飞一起退了学。到了岔路口,江烈和哥哥们相约书信来往,撒泪作别。

    出门五日后,江烈总算是回到了相州城,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疲惫,可等他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歇歇脚,就看见老管家江泰慌里慌张的迎了过来。

    江烈皱了皱眉头,对江泰问道:“泰伯,为何如此慌张,家中缘何这般喧哗,像是来了许多人?”

    “大郎,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若再不回来,偌大的家业可就要被别人分了去了。”江泰气喘吁吁的说道,拉着江烈就往里走。

    江烈听了此话,心中转了一下道:“何人敢分我家家产?二娘必不会做此事。”

    江泰急的不行,边拉着江烈向里走边说道:“夫人怎会做这等下作事?是你三叔公领着族中的长辈,说是咱家现在孤儿寡妇,为了不使家道中落,要安排人帮着你打理家产。夫人自是不允,却被你三叔公训斥为见识短。还有你那五叔,更是诬蔑夫人别有居心,想独占家产。夫人是一介女流,哪里争得他过,只是哭泣不允,已然动了胎气。”

    “什么?二娘怎么样了?”

    “请了郎中看了,开了些安胎药,说是需要静养。可是你三叔公等人还是不依不饶,想是要趁你不在家中,便把此事给做定了。”

    江烈听得二娘竟被逼的动了胎气,火一下蹿了上来,气的三尸神暴跳。甩开江泰的手,快步前行,绕过影壁走进正堂内。

    “花氏,我堂兄不介意汝乃清贫之辈,将你续弦,你不知感恩,却想要贪图我江家这偌大的家业,可有良心否?这些家产我们只是为我那侄儿代管,等他成年后自是会交还与他。这字据已经拟好,你赶紧把它签了。”

    “良心嘛,虚无缥缈之物,有人却可以拿去喂狗。五叔,你家中可曾养狗?”江烈扬声而入,立时把堂上的喧哗压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他的身上。有几个族中长辈见到江烈回来了,不由自主的向别人身后退了退,江家大郎的名头可不是盖的,这个侄子端地不好惹。

    江家前族长江烈的二叔公前年已经去世,现在是三叔公坐了族长之位,江烈口中的五叔,便是三叔公的小儿子江旺,在他这一辈排行第五,是最小的,所以江烈唤他五叔。

    江烈也不管江旺被一句话镇的愣在当场,浑不知该如何做答,径直过去扶住花氏道:“二娘身子不爽,且回内堂休息,这里尽管放心交与烈儿,不妨事的。”

    把花氏送走,江烈对着三叔公和一众长辈行过礼后,拉了把椅子坐了。对着三叔公一抱拳,笑吟吟的说道:“此事我已知道,族中长辈见我孤儿寡母的可怜,想帮着打理这偌大的产业实属好意,烈儿感激不尽。却不知族中商议,有谁来帮着打理啊?”

    还没等三叔公说话,江旺便急不可耐的跳了过来说道:“是我。”

    江烈笑着点点头说道:“是五叔啊,很好。五叔整日里流连烟花之地,赌坊里色子掷的浑熟,青楼间银子撒的大方,想来这算术之道极是擅长的。家中这几处商铺交给你打理,应是不致败落。”

    人群中响起一阵窃笑。此事就是这个败家的江旺撺掇起来的,众人多有反对,但也有被便宜引的动心的,再加上三叔公以族长身份施压,把话说的大义凛然,众人便随大流的聚来凑趣,若是能跟着打打秋风,分些好处那自然是更好。这个江旺平时就不学无术,滥赌好嫖,人缘却是极差,见到他被江烈讥讽,其他族中兄弟自是乐得看笑话。

    江旺被江烈这么一说,也不知该点头称是,还是该直言呵斥江烈诬蔑他,站在那里尴尬不已,脸憋的一会儿红一会儿青。

    江烈嘴角一撇,不屑的笑了一下,说道:“看五叔的样子,像是对自己并无把握似的。无妨,且当着大伙的面,表演一把这神算之功,五叔就有信心了。泰伯,叫人去拿本衣装行的旧账来,交给我五叔看看。”

    江泰见自家大郎仆一出现,轻松两句便把众人镇的几不敢言,心中顿时稳了下来。听到让拿账簿,不由窃喜,赶紧吩咐人去账房拿了。

    江旺拿着账簿左看右看,却哪里看的明白。不说这上面尽是些江烈称之为天竺数字的鬼画符般的奇怪数字,就是自家店铺的寻常账簿他也是看不懂的。

    江烈好整以暇的等他出丑出够了,才悠然的说道:“想是五叔昨日花丛间操劳过渡,今日身子偶有不适,看不得这些枯燥的东西。这样吧,族中还有哪位长辈愿意看这账簿,只要把账簿内容说的明白,数目算得清楚,再回答烈儿几个问题,我这一房的家产尽可交与他打理。”

    这新式记账之法和这些数目字却也早有传开,族中之人或是有能看得懂的,只不过还要回答江烈几个问题,这一下就让所有人都缩起了脖子。谁不知道这个江烈聪慧过人,脑中奇思妙想多矣,想作出头鸟去回答他的问题,那还不是跟用脑袋撞墙,自己找罪受一样吗?

    连帐都看不明白,如何能打理好这么大的产业?江烈轻轻松松的就把族中代理家产之议堵的严实。见没有一个敢上前,江烈回来后便开始心虚的三叔公干咳了一下,站起来红着脸讪笑道:“我就说嘛,烈儿天资聪颖,些许家业自会打理的很好,何用我等操心。以后此事且勿再提,都记下了。”

    江旺一听这事要黄,一下子就急了起来,屁股后面讨债的都追的火烧火燎了,如何能把这么一大块肥肉丢出去。跳着脚的嚷道:“不行!这――这――不会看账簿有什么打紧,这都是那些操贱业的账房干的事,只要吩咐他们把帐管好就行了。还有,这个臭小子奶味还没干,哪里能管好这些家业。爹――爹!您倒是说句话啊。”

    “闭嘴!还嫌不够丢人的?快给我滚回去!”三叔公气的直哆嗦,恨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一个蠢货。

    江烈冷冷一笑,对着众人抱拳说道:“即是如此,烈儿就不劳烦各位尊长了。家中二娘有恙,恕烈儿不留诸位用饭了。”

    没想到江烈一点面子也不给,直接下了逐客令,让众人都觉面上无光。三叔公也觉得今日脸面是丢了个干净,心中有些恼怒,狠狠的一甩袖子冷哼了一声,领了众人转身出门。

    不想江烈却在身后突然冷冷的大声说道:“烈儿还有一句话对三叔公禀说。”

    “讲。”

    “三叔公是知道的,烈儿脾气一向不好。今日听到二娘因为某些小人的无礼,以致动了胎气,这火头子便蹿了起来。二娘若没事便罢了,若是二娘和胎儿万一有什么不测,烈儿少不得要提了刀子找上门去的。”

    江旺听了这话,吓了一跳,赶紧转过头瞪着江烈嚷道:“你要做何?”

    江烈冷冷的盯着江旺,口齿间慢慢的吐出几个冷气森森的字:“要了你的脑袋!”

    “啊――”

    江烈的话如同重锤般击在江旺的头上,江旺竟被江烈冒出的凛凛杀气吓的腾腾腾连退几步,双腿发软一脚跌坐在地上。场中诸人俱是吓的齐齐噤声,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窖,直从心底里往外冒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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