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心绒衣裳“有钱的**不同,身上穿的是灯草(心)绒,脚一提,华达呢,手一捞,金手表……”这是我幼年时期最早区分富人和穷人的一首儿歌。而对于儿歌中提到的灯心绒衣裳、华达呢裤子、手表简直是一种向往和奢求。现在想起来简直是一种很微薄的要求,我们平日里见到的大都是穿平布的乡亲。父亲是队长,有机会外出参观什么的,也就是说,父亲外出参观的时候,还有担负帮助大家捎带货物的任务。

    在我五岁的那年,我们家因为修房子缺钱,全家大小没有一个人添过一件新衣服,发的布票就积存在家里。第二年春天,我们队里的一个队员因为生了病,需要到乐山的一家医院做手术,恰好公社通知父亲到乐山开会,双重的任务,父亲推也没办法推,就把生产队的有关事务交代给临时的副队长就走了。

    那时,我的思维还是混沌的,不记什么日子。也许是父亲很少给我父爱,我对父亲在不在家根本就没有什么记忆,也不去想念出门的父亲。只记得上高中的哥哥回家时,一下就有两件我做梦都想穿在身上的灯心绒衣裳,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妒忌,只是用羡慕的眼神跟着哥哥进进出出,也不去追究为什么哥哥有,我和姐姐就没有呢?只是默默地和姐姐割猪草、牛草。又过了大概两个月的光景,一天,天上正下着雨,母亲吩咐我和姐姐每人背一个背篼跟她到一个叫“趴子”(软骨病)的裁缝那里去量尺寸。我和姐姐听了很是激动,毕竟有一两年没有堂过一件新衣裳了,平日里都穿一些爬上肚脐的衣服,很不好看。我和姐姐穿好鞋倒齿(布鞋上钉有稳脚的钉钉的鞋),戴着斗笠就跟着母亲出了门,也不问母亲什么时候买的布,是什么颜色的,只想着有新衣裳穿了,就高兴得不得了,根本就不管天下不下雨。

    因为裁缝是一个残疾人,不能站立,量尺寸的时候必须我们站到他的面前,听候他的指挥转动身体。这时,母亲从围腰帕里取出一节绿色的灯心绒布放在缝纫机左侧的裁衣板上,我的眼睛为之一亮:这是给谁的呢?是给我的,还是给姐姐的?我正在猜疑,裁缝已接过布量了起来。母亲问:“够他们两姊妹的吗?”裁缝顿了一会儿,说:“够,要用完的话,就得大一些……”我悬着的心落了地,我终于有一件让伙伴们羡慕的灯心绒衣裳了!

    又过了半个月,母亲上山去割草回家,从围腰帕里拿出我早就掰着手指算了好久的灯心绒衣裳,翡翠绿的扣子配翠绿的布料,相得益彰,我爱不释手,简直就想马上穿在身上,虽然我穿上显得略肥了些。姐姐更激动,马上就换下了旧衣裳,穿着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好神气。见我们有了新衣裳,弟弟急得哭了起来,母亲拍着弟弟的头说:“哭什么,不会少你的,这不,在这儿呢。”说着,变戏法似的又从围腰帕里拿出一件黑色的灯心绒衣裳。原来,那天我激动过分,只看见自己有,没看见母亲还拿了一节黑色的灯心绒布料,因为我瘦小,比我小两岁的弟弟的身材跟我差不多,妈妈就让裁缝照我的尺寸给做了。

    当我们姊妹仨穿着灯心绒衣裳出去时,有人却到公社举报说,父亲贪污队里的布票和钱,证据是我们姊妹几个都有灯心绒衣裳,还派了检查组来队里查帐,结果是可想而知,父亲没有贪污队里一分钱和一寸布票,钱是家里刚卖的仔猪得的,布票是这两年省下来的。可伙伴们还是唱着:“有钱的**不同,身上穿的是灯草(心)绒……”

    事隔二十多年后,现在看来,一件灯心绒衣裳又算得了什么呢?身上穿的不是名牌,也是品牌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