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不过两指的刀贴在楚罂的手臂上,宛如一枚精致的玩具,光滑刀身上一滴麦粒大小的红珠缓缓滑下,向露珠划过草叶般不留痕迹,至刀尖时,楚罂手腕轻抖,将它震成点点碎片,融入了黑暗中不见踪影。这是华而不实的做法,只为炫耀,但价值就在于此——闻人项飞眼神缓缓凝住,某种被人轻易玩弄的错觉油然而生。?

    “其实我觉得你也挺有长进的,”楚罂淡淡说道,“不知道是谁教会了你笑,你得谢谢他——虽然这表情在你脸上挺难看的。”?

    言语攻击只为心里爽,对闻人项飞没有任何作用。他缓缓翻动手腕,拳头上骨节突出,青色血管愈发显眼,而那张脸,几乎变成了冰块,眼如凶狼。?

    旁人或许会把这当成生气,但是楚罂很清楚,这是他发动攻击的前兆,同时也是初步藏魂的表现。初步藏魂强感知,二阶强肌肉,去痛感,高度凝骨骼,几乎将人化作兵器,至于深度,楚罂还没领略到,长辈也从不与他说起他未踏足的领域。?

    越深发动初步藏魂的人会越发的冷静,周围一切都逃不过感知,到了高度却相反,战意盎然,理智则被压制,时间过长甚至会被反噬疯狂,所以藏魂者极少动用二阶以上能力。?

    冷静的闻人项飞给了楚罂淡淡的危机感,但他并没有立刻做出相应举动——话说回来,毕竟这是第一次对手在他之前动用特殊能力,以往总是他被逼迫的,然而后发者却总能制人——这感觉也很爽,不妨体验体验再说。?

    闻人项飞已经微微弓下身子,楚罂还是一脸闲适模样,脚步动也不动,银刀在手中轻轻晃动。??闻人项飞已经能够听到刀划过空气的摩擦声。??

    “你在等什么?”他低沉着嗓音问,“以为普通状态可以剩的过这样的我吗?”??

    “哎,是那样就好了。”楚罂笑道,若无其事地抬手挠挠头发,丝毫不担心对手会来个突然袭击。??

    “嗯?”闻人项飞没怎么听明白。??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怎样,”楚罂接着说,“我挡你初步藏魂下十招,十招之内你如果不能击败我,就认输。”

    闻人项飞微怔,突然想笑,笑意又突然缩了回去。一个一直居于自己之下的败将说出越级挑战的话来,实在让人感到惊讶,虽然十招不多,但杀人尚且可以在一招内做到,何况击败。

    如果刚才的交手楚罂没有与之前不同的表现,那闻人项飞一定会当他是犯蠢了。

    “不敢接?”楚罂淡笑,盯着老对手的脸,黑色眸子在黑暗里闪烁点点晶光。

    闻人项飞轻轻吐出一口气,他向来不托大,遇到认为值得的对手便全力以赴,楚罂调侃绝无法令他恼怒,不过这个赌约的确很令人感兴趣——一直以来都以同样的方式压制你,换换味道也不错。

    “那就试试。”最后一点浊气吐出胸腔,字字飘散,闻人项飞突然隐入了黑暗中,冷光一闪,距离他们最近的一盏灯被击成碎片。

    是闻人项飞做的,这对于两人来说都不算是犯规,暗袭战术素来讲求干净利落,在对手没有看清自己之前将其击毙是杀人的高境界。传闻这是日本忍者的惯用手法,在黑暗中像影子一样潜行,袭来的刀枪子弹都会避开他,但他的刀却像暴雨一样无处可躲。

    漫长的十几秒钟里,楚罂面前被浓郁黑暗覆盖。他轻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静静等待,心好像铺开延展,和黑暗一点点融合。

    即使是几秒钟,敌人在身边不足三米处徘徊的等待警惕也无法不让人焦躁。闻人项飞像只亟待扑击的狼,脚步踏雪无痕,楚罂却变成了僵硬的石头,力求让自己周身毫无破绽。

    对峙持续,终于,第一下破风声袭到耳边。楚罂眼睛猛然一睁又立刻闭合,偏头挥出一刀,但没有触碰到硬物,攻击在接触目标的一刹那立刻又退了回去,空气里的涟漪仿佛还留着。

    “一。”

    楚罂轻轻说,他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复又让眼皮将瞳孔自然遮挡着,这种状态下,身体才是最放松的。

    闻人项飞一次简单攻击结束,尽管他并没有挪动脚步,却依然像鱼退回了水中一样无法寻求踪迹。自然,黑暗对常人是黑暗,对初步藏魂者却是不一样的白昼,楚罂这块石头就完全暴露在他眼前,只是一时无法找出破绽。没有破绽代表什么,代表他是不会攻击的,没有攻击才没有破绽。?

    闻人项飞将一口气压在肺部,将自己的心跳也降到了最低的频率。他转动手指,军刺被反握在了手中,而后像笔直的獠牙一样抹向楚罂,一支对向脖子,另一只放在腹部。如果有人可以看透黑暗的帷幕,那他就能看到闻人项飞拥抱一样的姿势,像鬼魂悄悄收割路人的性命。?

    这依然是暗杀的招式,本没有任何技巧可言,所依仗的只是快和静,以及毫不犹豫,所以才能隐藏情绪。闻人项飞曾经在黑暗里连续割开两个人的喉咙,却让第三人毫无察觉,那些也都是野兽一样灵敏警惕的人。?

    但是现在有比野兽更隐晦的对手。楚罂眼皮再次颤动,裂开一道缝隙后闭合,而后迅速将胳膊合拢,银刀末端对末端,构成细细的防御线。他没刻意寻找闻人项飞的位置,只感受两支武器的冰冷杀意。?

    “丁。”犹如针掉落在地上敲击出的声音,铁器和铁器碰撞,冲击力立刻转化为了压迫,楚罂手臂稍稍较力,将快要抵到自己衣服的军刺推开。然而当他想要追击时,它们却又滑进了黑暗中。?

    他猛然发现自己犯了错误!手臂狠狠自身侧挥下,力如破石,银刀道道光弧相连,让它看起来像变成了斧头。金铁猛烈撞击的刺耳声响将之前声音驱散,毒蛇的头被驱赶了开来。楚罂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腰部的冷气,点点汗水渗出额头。?

    闻人项飞似乎是冷冷低笑了一声,嘲笑意味不言而喻。楚罂再次轻叹一下,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大意,还有控制不住的眼睛,它总会在攻击袭来的最后一瞬睁开,但其实这是没有意义的,只能分一点神经罢了。在黑暗中战斗,不能使用的部位最好让它变成死物,才能尽量多的把注意力分布到四肢和脑海,不开启藏魂无法提升视力的他,眼睛就是毫无用处的。?

    楚罂缓缓将刀收回小腹前方。??

    ??

    走廊无光的拐角处,闻人决静静伫立,望着十几米之外寂静的争斗,迄今为止,也有了了数声传来,他所看到的,也不过是偶尔亮起的冷光线条。不过以他的眼力,根据这些推测战局已经足够了,细刃光芒闪亮清澈,军刺则是暗淡的银灰。??

    ??

    五招已过,胜负不分。

    楚罂仍然站在原地不动,也未有伤痕出现,至今,他也未清楚地感知到闻人项飞的位置,只在军刺袭到自己身前的一瞬察觉,进而阻击。石头的破绽,一时半会似乎暴露不了。??方才的交锋有惊无险,再压过五招,他便可以赢得这场赌局,虽然这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战胜。

    可是这个时候,他却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猫爪踏上落叶似的轻盈。??

    发动初步藏魂的暗袭者是不可能有脚步声的,楚罂微微一怔,下一刹那,杀机扑面而来,破风声呼啸,仿佛有数十把斧头砍到面前。

    闻人项飞突然改变了袭击方法,偷袭变成大开大合的攻势。他已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位置,黑夜中的暗斗随之变成搏杀。??

    密集而猛烈的攻击让楚罂呼吸突然一滞,双臂较力格挡在面前。刀刀相撞,闻人项飞的主动让他占尽了优势,倾泄在银刀上的巨力将它狠狠压在楚罂胸口,迫使他踉跄后退两步,再一下曲肘,鹰嘴骨砸向楚罂颈窝。??

    这是以击倒为纯目的的格斗手法,没有表演性,丝毫不美观,凶狠到只让对手趴下。外人很难想象阴柔孤僻的闻人项飞也会使用这样直接暴力的手段,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只会偷偷抹开对手喉咙放血的刺客。??

    就连楚罂也没料到这剧烈的变化,短短五招的偷袭将他的神经几乎塑造成型,满以为今天的争斗也会以偷袭不成失败,却不知转换也是手段的一部分。闻人项飞击刀曲肘不过半秒钟的时间,刺痛已深入皮肉。??

    黑夜中的闻人决不由一笑,笑容只维持了一瞬,便凝固了。他听到了倒地的声音,但不是失去意识的跌倒。武器划过空气的嘶响也还在继续,争斗并没有结束,发生了什么???

    也难怪他是看不清楚的,残留的微末灯光不足以把他的视线带到战圈的每一个角落。楚罂此时却已没入了黑暗中,他没有选择继续格挡攻势,而是顺着军刺击打的余力仰身倒在了地上。??

    闻人项飞手肘击空,身形刚刚稳住,脚边微凉,他猛地抬腿,“嘶”的一声轻响,皮质的裤脚被割开了一条细缝,冰冷刀锋贴着皮肤划过。如果这是兽牙,那攻击就结束了,但不是!闻人项飞突然甩手,右手军刺直直插入地面半指深度。楚罂欲做相同动作的刀刃切在军刺表面,割出一串白亮火星。??

    楚罂暗说可惜,以手撑地轻巧跃起,站在闻人项飞对面三步处。??

    “八。”他淡淡道。??

    闻人项飞不语,伸手将军刺从地面拔出,带起一缕石粉木屑。暗袭基地地面分三层,地毯之下是木板,木板之下是坚硬的花岗岩,军刺末端将三层障碍依次穿透,只不过是随手一甩而已。楚罂捏捏手中银刀,自忖可以将障碍穿透两层,但碰到花岗岩,估计是要崩断的。??

    此时他的眼睛是睁开的,在闻人项飞突然转换攻势的时候便睁开了,而后慢慢适应了黑暗。两人相隔三步,他已经可以看清闻人项飞的脸,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以秘密威胁他战斗时的闻人项飞是假的,他一开始就知道了。??

    闻人项飞反转两下手中军刺,抬头瞥他一眼,突然转身就走。??

    “嗯?”楚罂微微一愣,旋即明了。??

    “有没有兴趣听我说两句话?”他对着对手的背影说。??

    闻人项飞脚步顿住:“讲。”??

    “其实我是想闭眼接你十招的,”楚罂说,“可惜失败了。倒不是因为我自大才这样做,只是,眼睛有时真的是多余的——我在克里特岛见过同样身负异能的人。”??

    闻人项飞背对着他,听完了也没什么情绪变化,当然或许他是有的,只不过绝不会具现在外表。??

    “我本来想用五招的。”他说。??

    ??

    瘦削的身影穿过明亮处又隐入黑暗中,消失不见。楚罂将银刀收回袖中,对走廊盯视了两秒钟,另一双较他更加深邃幽暗的双眼隔着黑暗同他对视。??

    这双曾经带给他压迫的眼睛,和曾经带给他压迫的所有眼睛一起,落到了被平视的台阶。楚罂比了比中指,转身走掉——他仍然是狂妄的年轻人,认为自己可以把一切踩在脚下。??

    闻人决微笑不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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