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经过超市——如果是公平起见,那么谁做谁买好了.”

    “行。”

    “对了,你不吃什么?”尽管上次吃烤鱼的经验不大愉快,但陈明然的挑食给苏亦好留下了深刻印象。既然两个人结束了敌对,她不自觉的开始考虑他。这是苏亦好的本性,也是林海薇为什么在苏亦好性急时脾气冲天却仍旧不声不响的跟着她的原因之一,苏亦好看似厉害,实际却很能为别人想。

    “不吃辣。不吃豆皮,豆腐吃。不吃海带。不吃茴香。不吃香菜。不吃苘蒿。不吃苦瓜。不吃……”

    苏亦好听的头晕目眩,“你这么挑食?”

    “对,从小就不吃,以后做饭要注意。不能做,尤其是茴香,我一闻那味儿就恶心半天。”苏亦好摇摇头,蜜罐里长大的孩子。

    协议达成,两人便不知该再说什么,陈明然挠挠头,“那个,以后你和我互相叫名字好了,别陈先生苏小姐的,怪难过的。”

    “好。我希望我们有话说到明处,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别让对方猜,也不要讲究外交辞令,绕的人累。”苏亦好这话根本没有过大脑,仿佛只是下意识的弹出。

    陈明然笑了,碰上这么个人也不容易,心里意外的轻松了许多。“那我就说了?你以后也要尽力向妻子方向靠拢,有意见你明说,那天你晕车固然是我不对,但今天你用个锅也不必问我吧?明摆着让我难受。”

    “那天和你要个杯子喝水你都说没有,现在我怎么确定你就愿意让我用你的锅碗和筷子?”

    “碗和杯子怎么一样?哎,你就说咱中国人的家里,碗可能是通用的,杯子一向各人是各人的,这怎么能相同?”不知怎么,他觉得和苏亦好说话很轻松,虽然他这是和她见第五面,却忍不住想直来直去的和她斗嘴。

    “怎么不同?仅仅是别人与自己的区别而已。”虽然明知他说的是一种常态,还是忍不住要和他瞎辩,她就是气不过他那天的态度。

    “怎么是别人与自己的差别?杯子就是个人物品,共用不卫生。”

    “那我问你,如果你没有牙刷,而且也买不到牙刷,你会用别人的牙刷吗?”苏亦好刚睡起来,头脑清楚,既然陈明然说两个人要加强沟通互相不要隐瞒,那她就刻意的表现一下自己,不做客套——平日和林海薇的主要娱乐活动之一就是斗嘴,大约法学院出来的都有这项可称之为爱好或毛病的特征。

    “当然不会用。牙刷和人共用,恶心死了。”

    “一天不用,两天呢?两天不用,三天呢?三天不用,四天呢?到了最后,如果你一直不用,那么你势必……”苏亦好省了“臭气熏天”没好意思说,“你卫生不卫生的差别最终其实不过是你和别人的差别。”

    虽然明知她这是鬼辩,但陈明然词穷,他初步领教到了苏亦好的伶牙俐齿——这往后令他总是英雄气短的东西。

    苏亦好面带胜利的微笑站了起来,“陈明然,这世界上没有原则,只要个人的意愿,一切的意愿都是偏见,能不能放下或改变偏见,看自己,也看对象。所以,陈明然,我希望你能对苏亦好放下你的偏见。”

    陈明然有些愣,原以为自己是在教导她,没想到转过来让她教训了自己,这丫头!但两个人的关系却因这场辩论而缓解了下来。这,便是苏亦好的高妙之处——和一个人尽快熟悉,不是客套和关心,而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和吵架。

    苏亦好收拾了自己的纸桶,想了想,把他的快餐盒也收走,一块儿扔进了垃圾桶,“抹布呢?”

    “厨房。”陈明然坐着不动。

    擦了桌子,苏亦好回屋里打开电脑。卓天在一篇博文里大大的感叹光阴逝去,转眼大家都没什么联系了,在另一篇博文里又说他们院毕业生联合会证券业分会,他当秘书长,苏亦好看了就笑,匿名留了两个字作为评论:穷酸。一会儿电话响了,“喂,小天?”

    “怎么又说我穷酸?”

    “你怎么知道是我?”

    “看那不屑一顾的口气,不是你还有谁?穷酸也只是你说我的口头语吧?”卓天对苏亦好的熟悉程度居全班第一,苏亦好对卓天的嚣张程度那也不是盖的,卓天逆来顺受,知道她并无恶意。

    “还挺有自知之明。证券业分会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阿辕博士弄的,我们就是凑在一起玩就是了。我本科的同学张力,你知道他吗?就是呆了三家券商三家都以倒闭而结束的那个,他是会长。”卓天的本科硕士都是一个学校的。

    “这水平还当会长?”

    “你以为,人家是阅尽千帆,再说了,券商这东西,不经历倒闭,你就无法理解资本市场。”卓天说的头头是道,让苏亦好想起当年他俩在学校时卓天可不像现在这么言语老练,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苏亦好看问题更犀利,转眼,卓天也成熟了,苏亦好突然有些失落。

    “怎不说话了?”

    “什么好说的?和你这资本市场的达人?我自甘承认我是门外汉?”

    卓天笑了起来,“那倒也不至于,你的学术水平我还是很佩服的。”

    “别扯了,当心我以虚假陈述的罪名要求csrc立案,并动用最高院的司法解释对你主张赔偿。”电话那头,卓天显得有些恐怖的笑越发响了起来。“说实在的,我觉得你是咱们同门当中最应该在资本市场有所作为的人,你最适合进投行,知识全面,又肯钻。”

    “行啦行啦,别往我伤口上洒盐。当时灿星指名要男生,你要我去变性么?再说了,我也不年轻,去做投行业务比较难。”女生就是女生,做的再好你也不是男生。说到底,这还是一个男性社会,同样的优秀,甚至比男生还要优秀些,仍旧是男生优先。

    “哎,有些事情真是没办法,不过小苏,我一直认为你是咱班最出色的人,只是时机或许欠缺,我比你幸运多了。”苏亦好比卓天大,苏亦好管他叫小天,他管苏亦好叫小苏,从上学时即如此——也是班上唯一一个管她叫小苏的人。

    苏亦好从这个话题绕开,“最近大盘好像不大好?跌到2400了?”

    “对,不是说‘绿色奥运’吗?。今天大盘的集体染绿,才让我知道‘绿色奥运’原来是这个道理。”苏亦好噗哧笑了,紧接着想到,连玩笑都能开了,看来卓天对这个市场真的是很了解了,心下有些怅然。

    “你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刚从广西做完项目回来,没什么意思,资产管理公司,余地不大,做就是了。”

    “小苏,我知道你不爱听,可从女生的角度来看,进资产管理公司已经是很好了,你不能和我们一样——”

    “唉,别说了,我当时能进信托也行,信托也没进去。算了吧,现在也不错,也还可以吧。”

    卓天有些沉默,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苏亦好。就像他当时最想进的是银行,最不想进的是证券公司,结果偏偏进了证券公司。从朋友的角度,他真觉得,女生进投行不大合适。不过,以他对她的了解,他知道她不甘心。f大出牛人无数,苏亦好并不是牛人,但在卓天看来,她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比那些去某国外牛校留学的牛人强多了。他认识的苏亦好,是一个确实愿意拿着自己的工作作为梦想的人,他佩服她,因为自己不能。

    两个人又扯了几句才byebye。挂了电话,苏亦好想,人的有些东西是不能强求的,有时似乎就是机遇,当时她是全班最希望自己能进投行的人。她不怕累,她觉得投行工作很有挑战、成长的也较快。苏亦好虽然数学一般,但对投行工作那不是一般的热情。投行最终没成,因为她是女生,背景又是纯法律,年龄也不占优势,就这么的,完了。她曾经也想进从事证券业务的律所,本来都定了一家一流的律所,可因为各种原因而成了水泡儿,见惯了好的,次的也懒得去,最终,她来了这家资产管理公司。工作没什么大激情,虽然这不是自己的理想,但既然选择了,就该认真对待。

    就像眼前的这个婚姻,虽然也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既然选择了,就要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