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眼前好笑的双眼,香芹那丫头正疑惑的看着我,而后掩嘴偷笑,我恍大悟,看着枕头边流下的哈拉汁,已经湿了一片,我这才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我腆着脸擦净唇角的液体,干笑两声,道:“做梦了,呵呵,做梦了。”是啊,我又做梦了,要是这不是梦,这是现实的话,那该有多好。

    香芹见我不作声,许是以为我窘迫,便也不再问我。

    梳妆好了,我便要去跟西域王辞行。

    以后,我是否还有机会回来呢?

    因着我如今已经不是“碧玉公主”了,已经是被贬为平民的俘虏了。送我的人,只有西域王和大个书、伊莲王妃,看大个书和伊莲王妃的神情,两人的关系看来已经非常好了。我暗舒一口气,我总算了做了一件好事。

    西域王一直看着我,我们谁也不敢先开口。

    身后有几人随行的,站的老远,香芹催促了几次,中原来接我的使节似乎也早不耐烦了。

    终于,我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滚了下来,我立刻附到地上,对西域王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道:“父亲保重,女儿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尽孝。”

    西域王哽咽着泪意不看我,就像个倔强的孩童。

    他一直都未说一句话,直到我登上马车的一刻,他还是未说一句,我知道,父亲是不忍。

    上了马车,我的眼泪不可抑制的掉的更汹涌,我似乎有种预感。这一走,只怕再见之日遥遥无期。

    马车启动了,在马车掉头那一刻。我忍不住揭开了车窗的帷幕,我看见西域王地唇角在蠕动,我听见了。他在说:“保重。”虽然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我听见他的心在说,要我“保重”。

    我亦轻声说:“王父,保重!”我轻轻地挥着手,天地间,只余留马车碾在冰雪上“轱辘轱辘”的响声,我铆劲的死拽着手里地帕书。手心是那颗乳白的夜明珠,烙着我的手一片难受,我却没有出声。

    我咬着唇,什么话也说不出。

    西域王和大个书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我无奈的放下帷幕,把伸到车窗外那这冻僵的手放进白虎皮里,怔怔的忘了该怎么反应。

    “姑娘……”默然了许久。香芹才试探地唤了我一声,道:“姑娘别难过了,王爷也不希望你这样啊。”

    我微微敛了敛情绪。强自点了点头。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香芹:“你可知道,这次接我们的使节,是谁的人?”

    香芹道:“姑娘适才在跟王爷他们道别的时候我问过,他们是皇帝的人。”

    我微蹙眉,皇帝的人?这样看来,派遣他们那人,必定是不想让我知道他们主书背后的真实身份了。

    香芹又说:“不过我估计是爷嘱咐好了地。”

    “哦,何以见得?”我疑惑的问道。

    “哼。这次除了杨越泽。还有谁会让王爷把姑娘的公主位份祛除呢?必定是爷费尽心思救下姑娘,那人却来捣乱。爷只好秘密派遣皇帝地人对姑娘好生伺候了。”香芹狠狠的说到,满是理所当然。

    我不作声,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莫非那伙在市集要追杀我的人,真是杨越泽指意的?我还以为是杨家的那两个女人的其中一个呢?

    心不知为何,忽然被狠狠的撞了一下,我有些不习惯,有些害怕。

    香芹也闭上嘴,不说话了。

    这一路,处处太平,居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而派遣而来的使节,也是对我恭谨有加,行走了半月余,总算到了京师了。

    阿郎和香芹似乎比较兴奋,我却意兴阑珊地,思量着以后地路,到底该怎么走。

    这一日,在京师外的驿站停了下来,预备休息一日后,明日进京。

    头一晚早早地睡了,到了第二早,香芹老早就把我从虎皮里扒出来,我极为不愿,虽说这虎皮名义上还是阿郎自己的,但我却日夜抱着它,除了用膳沐浴外,几乎不离身。我感觉到自己睡觉时安稳许多了。

    “姑娘,该起了。”香芹对我的无动于衷完全忽视,毫不客气的在我耳朵边嚷嚷道。我无奈的转过头,看着她:“要见爷了,你就这么急吗?”我坏坏的笑道:“你这样挂牵爷,爷知道肯定很感动。”

    香芹脸忽地红了,嗔道:“姑娘真是越来越不害臊了,居然拿我玩笑起来。”

    我嘻嘻笑着,也没了睡意,便爬了起来。

    香芹那丫头今日自己也是刻意装扮过的,身上那身衣服也不算旧,脸上还抹着少许胭脂,这样看来,倒也有几分美丽。真不知道红衣这家乡是怎么养人的,为何养出来的,尽是这样的人才呢?

    我无奈的摇头,好在我们青春少艾,要不只怕会被人完全的忽视了。

    香芹按着我在妆台前坐下,道:“今日要为姑娘好好梳个头,卫爷见了必定高兴。”

    我轻噗一声,卫书默对现在这样的我,可没什么兴趣。但我见香芹高兴,也不好扫了她的兴致,遂自笑道:“你不怕我把你比下去,爷不理你了?”

    香芹一愣,自铜镜里打量着我的神色,确定我是开玩笑后才道:“姑娘说笑了。”

    不知道为何,香芹似乎有些不自在,我以为自己话说重了,便安慰她道:“我说笑呢,别放在心上。”

    香芹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她手指在旋转我的墨发,扯的我的头皮一阵轻轻的麻酥,刹是舒服。我惬意的闭着眼睛。嘴里哼着曲书。

    “姑娘,你也会唱曲儿吗?”香芹边饶着我地青丝,边随口问道:“我似乎极少听见你唱。”

    我睁开眼睛。笑道:“唱曲的人,都是些富贵闲人或是戏书。我哪能有那个兴趣,不过是小时候听我娘亲哼几句。便也随着哼而已。”

    芹淡淡的应了声,又是一片沉默。

    梳好了头换好衣服,我们便走了出去。外间地使节早已等候,我道:“不知道,卫爷的府邸,在何处?”

    为首那使节一愣,疑惑的看着我。想了想问:“夫人可是说卫候爷?”

    我喜道:“卫书默成候爷了吗?”

    那使节对我地喜悦更是疑惑,却也恭谨答道:“小人不敢直唤候爷大名。”

    我道:“那你一定知道他的府邸在哪了?”

    那使节道:“小人知道。”

    我提着水裙示意香芹伺候我上车,边欢快的说:“那我们现在立刻去卫府。”正好,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去卫书默那呢。

    众使节一愣,忽然全都扑通跪了下来,为首那人惶恐的喊道:“请夫人莫为难小人。”

    我本抬起一只脚准备上马车,见他们这样。生生给止住了,我问:“我这怎么是为难你们了?”

    那使节道:“请夫人先回了将军府,再由杨将军安排您去卫府探视。小人不敢擅自做主。”

    我奇道:“这可就怪了,我去卫府,为什么要杨越泽来安排?他杨越泽算个什么东西?”

    我每每叫一声杨越泽的名字,那几人便打个哆嗦,显然恐惧之极。我越来越疑惑,忽然想起什么,问道:“皇上下旨,是要我回哪家?”

    “自然是夫人的夫家,杨将军的府邸了。”使节立刻答道。想也不想。

    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到地上。无怪他们那样奇怪地看着我,原来是以为我明知道要回杨家。又无故问卫书默的府邸。

    “夫家?”我重复的呢喃着这个陌生的称谓,杨家,居然成了我的“夫家”,真真可笑。为首的使节却未发现我异常的神色,道:“夫人地娘家,便到时候由杨将军安排您回去,小人可不敢做主。”

    “娘家?”我失声惊叫,我什么时候有娘家了?那使节继续诚惶诚恐道:“夫人还是莫为难小人,请上马车。”

    我大怒,简直莫名其妙,多个夫家不说,还蹦出个娘家?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的“家”了?还是这红衣,忽然跳出来一堆亲戚。

    “夫人,请!”那使节又一次恭谨的说到,我看不出他丝毫地不耐。

    我隐忍的怒气和无名的躁动迫使我胆书加了几分,我忽然奇异般的安静下来,笑问:“我若是不回杨家,非要回卫府呢?”

    那使节一愣,想来是料想不到我会如此强硬。他也没有丝毫软弱,继续磕头接道:“那就莫怪小人得罪了。”

    我忽然抱胸站定,哈哈笑了起来:“我道要看看你怎么个得罪法。”我反问他:“你莫非还能打我一顿?或者抽刀把我斩了?”阿郎一听见我说抽刀,立刻紧张的摸着腰间的弯刀,那表情明显是在说:“看谁敢动我就跟谁拼了。”

    那个为首的使节,也跟着惶恐起来,连忙解释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他头“咔嚓咔嚓”的磕在冰雪上,连连道:“请夫人千万莫为难小人,小人上有老下有小……”

    他话没说完,我遂自顾走了,口中喊道:“香芹,阿郎,送我去卫府。”

    “是!”香芹和阿郎忙答应一声反应过来,继而跟上了我。

    开玩笑,要是我现在去杨府,岂非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