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反握住他的手,诚挚恳切的看着他:“我是真觉得对不起阿碧,明晚,我们去河边拜忌她吧……也算,做了了断……”这句我是真心的,我是真想来个了断了,我真的很累了。之前的那一番话,也不过是为了最后这一句做铺垫。

    “恩……”杨官“恩”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放下在我脸上擦拭的手,那样轻柔小心的东西,仿佛我一触即碎。他小心翼翼的揣着那块手绢兜回怀里,我这才看清楚,那是我去年在他生辰送给他的“神兽送福图”,他装的这样慎重,刚才他忘了拿手绢,莫不是不舍得?

    杨官今夜又留在了青鸟居,他再也没碰我,只是自身后温柔的围抱着我,让我在他肩膀沉沉睡去。

    “二爷,二奶奶……起床的时辰到了。”

    我微眯眼,良久才适应光亮,抬眼望向窗外,似乎并没有完全天光,这么早,静梅怎么就来叫门了?

    杨官也惊醒了,轻轻的对着我一笑,我立刻酥了半边身子。如此俊朗男子只穿着里衣这样对着你微笑也罢了,重要的是这种“恩爱”的感觉。曾几何时,我多希望能跟杨官光明正大的睡一张床塌共同醒来?

    “二爷,二奶奶?”静梅见我们没动静,又轻声唤了起来

    杨官对着门外答道:“进来吧。”

    静梅得了令,忙开门走进内间。不知今日这丫头怎么了,这样火急火燎的,脚步比平日快重了两倍。她进来见我们还坐在床塌上却没觉得有什么难看,也未注意我瘟怒的目光,忙带着惊喜兴奋道:“二爷,二奶奶,听说今日晌午后大爷就能赶回杨府了。”

    杨官疑惑的“哦”了一声:“不是还得过上几日吗?”

    “可不是。”静梅似乎已经完全把我和杨官的怒意忽略掉:“可是听说大爷在半路遇到个走水路的朋友,便顺带着一行先赶回了东城,让剩余的奴才守卫稍后几日赶来,这样算来,只怕晌午就能到了。”

    东城离莞城不过三百里水路,再从莞城赶回方村,骑马的话确在方村前赶回来,只是,杨越泽多久没回家了,他这次真的有如此急切吗?

    “大爷是骑马回来的,一早东方先生就来报信了。老太太欢喜的很,命我来叫醒二爷和二奶奶,商量下怎么迎接大爷。”静梅完全不等我们问话,一溜答了个完整。反正也是该起床的时候了,我便伸出手要静梅扶我。

    老太太待杨越泽自然没有杨官亲近,但毕竟也是杨家的长子,又几年未回家,加之这次是衣锦还乡,自然要隆重些的。我忽然想起前日在市集时,似乎有位说书先生说到“胜凯大将军”的英雄事迹时杨官有些不屑,呵,想来应该是杨越泽了,只怕杨官是不服气自己只能呆在家里打点家业,而老太太却准许杨越泽去实现理想吧。

    他脸上有些不愿,嘴上埋怨着折腾人,却也还是由着丫头们伺候起身了。

    到了梨园,老太太见我和杨官携手而来,一派和气,更是满面喜色,叫我们先用膳,而后商议大典迎接杨越泽的一应适宜。

    说是商量,其实多半是老太太做主的,中间杨官去村口和惠喜的村长爹挂上炮仗去迎接杨越泽,家里这边我也只是在细节时帮老太太提个意见,比如选个什么花样啊,地上铺的红毯子需要多少尺啊这等小事。

    午膳时阿忠来报村口那边的事宜都准备好了,杨官的意思是不回来用膳,就着吃些点心就将就着算了,让老太太和我先用。老太太又问了杨越泽具体到家的时辰,才心不在焉的用了几口饭,我也没什么胃口,吃的甚少,反正一会子杨越泽回来了,还是要再吃一顿的。

    晌午过去了一个时辰,又有个小厮颠颠的奔回来,说是杨越泽已经到村口了,老太太激动的没让袁姨扶就走到门口,吩咐全叔准备燃炮仗,起乐鼓了。我百无聊计的跟在后面,只觉索然无味意兴阑珊。

    一刻钟过了,才见又一个小厮回来,说杨越泽立刻到。老太太一挥手,全叔大喊一声,立刻鞭炮燃放,锣鼓喧天,我不禁哑然,这架势,瞧着象惠喜和杨官大婚那日的情景,就是少了宾客。

    老太太本是劝我回去休息的,当时我也不想凑这热闹,不过又想到杨越泽是“自己”的表兄兼大叔子,若太过冷漠自然不好,所以也只好跟了来。老太太本有些担心,但见我神色尚好,便嘱咐我小心些,可现在瞧着远处那隐约闪现的人影,早把我忘了个干净。呵,原来惠喜,也有被人遗忘的时候。

    人群渐渐近了,只见一行二十来人都穿着盔甲战衣由前面三人领头带着,左手边是杨官,稍中间是东方语堂,右手边是惠喜那可恶的爹,中间那位便衣男子,想来便是杨越泽了吧。

    我不禁打起精神,做出一副与老太太一样的期盼神色来。

    慢慢的近了,我眯着眼睛努力打量着众人簇拥的杨越泽,依稀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在杨家见到他,他瘦的跟猴子似的满园子乱串,跟如今眼前这男子怎么也让我联想不到一快。他们走的越近一步,杨家的众丫鬟就更静一些。

    纵然我见识过杨官的俊朗、卫子默的邪美、东方语堂的温润,却还是不得不再一次感叹上天在造就杨越泽时的鬼斧神功,他的眉眼口鼻,无一不精细绝美,一头墨发飘逸在风中留下一抹优美的弧度,此时春末夏初,到处一片生机勃然,映衬着他那雪白的衣袍,让我惊为天人。

    我听见杨家众丫鬟倒吸冷气的惊叹声,他却丝毫不介意,若美玉雕成的俊容懒懒一笑算是回敬她们的惊艳,我几乎已经感觉到了有人在擦鼻血的声音了。

    “娘亲大人在上,请受儿子一拜。”杨越泽走到老太太面前,作势要给老太太行大礼,他声音清越优雅,仿如环玉相叩。看着如此悦目之容,不想他的嗓音比他的人更出色。

    老太太哪里肯受?在杨越泽双膝触地刹那扶他起来,哽咽说道:“安全回来就好,免了这些俗礼。”杨越泽也不坚持,就着老太太的手,扶着她转身。我见他正面对上我,忙慌乱的福了福身子,甜甜的叫了声大哥。

    他怎能不知我瞧的他呆了,带了抹戏谑的笑容问我:“你便是惠喜?”

    杨官忽然闪身到我身边,手自腰上环抱一圈扶上我的双手,替我答道:“正是拙荆!”

    杨越泽笑的益发温柔:“倒出落的比小时候更水灵了。”我但笑不语,适才的惊艳清醒过来。再瞧杨家的众丫鬟,一个个都流着哈拉子虎视眈眈的盯着杨越泽,就连一向沉稳的静梅也呆了片刻回不过神。

    一行人在各种诡异的眼光中进了梨园,杨越泽两兄弟先去佛堂给祖宗们上完香,才坐到厅里用膳。

    今日杨府的丫头都出奇的勤快,因老太太今日加了许多菜,特准多留几个人在厅内侍侯,这下倒好,不官得不得进的都努力找点借口挤兑进来,就连平日最懒的那个烧火丫头也端着把柴进来问要不打火锅,我差点给笑憋死。

    上齐了菜,杨越泽敬了老太太一杯,再一一受了杨官、东方语堂和惠喜爹的敬酒,我也勉强陪着抿了一口这害人的我极讨厌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