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古屺有他的朋友***,有他的交际应酬——而且这些都是唐晓不曾涉及的。

    “君阳”酒店,安古屺和几个地位特殊的朋友一次吃饭。话语间不难发现,他们的关系很微妙。朋友们很自然的问起安古屺是不是“又有了个新的”。安古屺回答时呛了口酒,而且说得含糊。他们非要见她——那个与小裴有很多不同,相对陌生的唐晓。

    安古屺眼中掠过一丝不快和拘谨,他了解唐晓的个性和这张桌面上的人有太多的不同之处。

    爱情和婚姻一样是契约,一种互相尊重的契约,它会跟着种种冒险行为溜走的。安古屺很冷静的意识到这点——让唐晓来这个场合,她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自己?此时此刻他有些心灰意冷。不经意间,是自己在唐晓面前树立成了一个过于光鲜的形象。

    可现在,他没有把握会给这个女人营造出一个永远健康和温柔的未来……不能肯定,但此刻还能维持,于是他用话语搪塞着。

    也许出于某种特殊原因,朋友们对唐晓显示出了强烈的好奇心。安古屺的境地很无奈,最终抵抗毫无用处,他被逼着拨了唐晓的电话。他听出了另一边声音的虚弱,他一边让她过来一边又有点担心。

    唐晓听完安古屺的要求,轻声的问了句,“明天行吗?”

    安古屺看见朋友们互相使眼色,一副游戏的神情。他有些生气或者有些恼羞成怒,“出来吧,不就这么点事。”

    “……”安古屺的口气太生硬,需要人适应一段时间。过了一阵儿,“你们在哪呢?”唐晓又叹气。

    ————

    半小时后,唐晓虽然艰难却准时的出现安古屺和他的朋友面前。她虚弱又敏感的双眼发现除安古屺以外其他人的失望神色——这有点叫人尴尬。她没料到会有那么多生人,而且他们的否定情绪又太直接。出于对自己的尊重,她走向每个人并和他们握手、亲切的打招呼。

    轮到安古屺把一个白白胖胖、商人模样的人介绍给唐晓,那人太过的主动让唐晓稍感不自在。

    “我叫佘哲。”

    “您好,佘先生。我叫唐晓。”

    “佘先生?”这个称呼让佘哲很好笑,他爽朗的笑声说明了很多内容,“你就是大屺的女朋友?还是叫我佘二哥好了。”

    唐晓先看了安古屺一眼然后对佘哲温婉的笑了,“二哥好。”

    佘哲对唐晓的表现很满意,招呼她和安古屺坐在自己身边。

    从唐晓一进门,安古屺就发现她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他觉得唐晓可能是病了,于是更有些后悔叫她来这个环境混杂的饭局。他的这个念头在脑子里打了好几个转,最后还是忍住了——此时的嘘寒问暖很容易演化成日后朋友间的笑料。

    佘哲开始劝酒了。安古屺看见了唐晓眼中的求助,下意识中手伸了出去却还是在犹豫中退了回来。望着那杯酒,唐晓打消了一切发表长篇推脱理由的念头。任何一句话说出来总得有个效果,毫无意义的话就是废话。发表长篇大论的人总不会取悦他人,只会引起更多的反感。唐晓把酒灌下去,因为没吃东西,胃一阵子翻腾,她捂着嘴跑到洗手间。

    她在卫生间里吐了好长时间。每个月的特殊周期都让她痛苦不堪。此时的唐晓像片枯叶,没了生命的颜色。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菜色的脸颊配上惨淡的表情——她有点委屈。

    讲心里话,她对安古屺刚才的举动有些不快但她却不能不辞而别。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另一个朋友圈。如果说遗憾的话,那也只能遗憾在心里。

    慢慢的走出卫生间,她回到安古屺他们吃饭包房的门口,重新整理了整理的衣服——自己应该看起来更有精神。刚要推门进去时,里面传来一段让她更吃惊的对话:

    “大屺,唐晓是干什么的?”

    “她?以前是唱过歌。”

    “你小子本事啊,前一任是戏台上的,下一任也算个歌星。不错,艳福不浅啊。”

    “哪啊?都是女人,女人之间闭了灯没什么区别——”

    ……

    虽然唐晓知道没有亲临别人的谈话,总会曲解原意,但是随后的笑声却无比锋利的刺进她的耳朵。她甚至能透过那扇门看见安古屺谈笑时眼中的不屑一顾和轻浮——那些被人认为是可笑的细节要比任何一个表面特征都能说明人的个性。这阵笑声源于道德层面上的对比,却诉诸于人们感官,逼得唐晓发疯。安古屺和他的朋友过于喜欢感性享受人,他们借助这个无聊的谈话在不值得发笑的地方毫无顾忌的哄堂大笑。

    唐晓站在门外,苍白的双唇无助的抖动着。突然间,她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全身的勇气也一并打消了。很久以来,除了感情另当别论,唐晓一直认为自己与安古屺是平等的。而且她又是如此在意的把握这一点,而现在正因为安古屺在感情上的居高临下,他把这个平衡被打破了。难道她非得把安古屺看成一个球星,一个名人?可是,她每多爱他一点,每一次的更多牺牲,都是完全出于对这个人的爱,对一个平常人的爱。

    她使劲让眼睛睁开一条缝,站直了身子勉强推开门,拖着双脚缓慢的走进包房。她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但没有原来想象中的精神抖擞。她望了一眼仍旧谈笑风生的安古屺,一种干燥四处蔓延起来——也许他早就忘记了那些和唐晓共同经历的苦难和折磨。只要忘记从前的不愉快,他们就不用在幸福的回忆里上演窘迫。当然,学会忘记的人也不会再为一个吻而吵吵闹闹了。

    此时的唐晓越来越消沉和失望。安古屺的笑声听起来仿佛来自于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一张深爱的人的照片盯得太久也会改变模样——唐晓的嘴角显露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她的灵魂也随着安古屺的推杯换盏而四处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