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粗使妇女童小声道:“竹平姐姐,为什么这么讲?”

    “这竹宁原本就是太太的人,现在竹勉指着她说她偷东西,又没凭证,这不是打太太的脸,太太的脸是你想打就能打的吗?”竹平嚼着兰花豆道:“十娘子还不得拿出钱来安抚一下竹宁。”

    女童恍然大悟,道:“怨不得咱们家小娘子对姐姐你这么客气,姐姐可不也是太太使唤出来的人。”

    竹平洋洋得意地道:“这年纪小就是不懂事,就当是花钱买教训喽。”

    楚七娘瞧着竹宁半晌,才含笑道:“竹勉,给竹宁取一贯钱赏她。”

    竹勉惊道:“小娘子。”

    楚七娘淡淡地道:“她这番话说得很透彻,讲得也很有道理,自然要赏,这一贯钱就从你的例钱里面扣除。”

    竹宁不禁嘴角上抿,暗自得意,她蹲身道:“小娘子,竹宁虽然受了冤枉,但也不敢怀恨在心,您就不要罚竹勉姐姐了。”

    楚七娘俯身由上而下地注视她道:“母亲持家最讲一个家赏罚分明,我们这些做小娘子虽然学不来她的风范,却也要遵守家中的规矩。”

    竹勉取来了一贯钱,竹宁接过来笑道:“即然是规矩……那竹宁只好收下了。”

    楚七娘微微笑道:“那么竹勉冤枉你的事情可以揭过了吗?”

    竹宁笑道:“都是同院的姐妹,竹宁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哪里就会一直记恨在心头。”

    楚七娘点了点头,道:“很好,锁门!”

    院子里的使女们一愣,但依旧按照楚七娘的吩咐,把正门跟耳门都关上,竹平她们都们正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楚七娘竟然要关门,不由地扫兴,瘪了一下嘴道:“不过是要说几句软话罢了,还要关门。”

    楚七娘扫视了一下院中的人,然后将目光落在了竹宁的脸上。

    竹宁突然心中一凉,那股子得意的劲头顿时飞了个烟消云散,心头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楚七娘淡淡地道:“你刚才说话有理,是赏!但是,竹香外出熬药,你是院里唯一的二等使女,没有看好屋子,令我房内的贵重药品失窃是不是该罚?有赏有罚才叫赏罚分明!”她抬起头来道::“竹勉,你告诉她该怎么罚?”

    竹勉弯腰道:“回小娘子的话,府里头失窃财物二贯以上的管事是罚五鞭,五贯以上的十鞭,值十贯的是三十鞭,五娘房里的竹锦就是照这个罚的……”她瞥了一眼脸色刹白的竹宁道:“咱们的山野参是一百二十贯,不娘子用了一次,那也还余至少八十贯的参……打个半死,再叫牙人来发卖!”

    竹宁的脸色越来越白,听完了竹勉的话,双腿一软,顿时委顿于地。

    楚七娘跨前了一步,俯视着她道:“竹宁,你自己说该怎么罚,还是我禀过太太,请她老人家做主?”

    竹宁连忙膝行了几步,泣声道:“小娘子饶命,小娘子饶命!”

    楚七娘瞧着她,冷声道:“我是要你明白,也让这个院子里所有的人明白,你们是我院里的人,我便会珍惜于你们,把你们当刀枪使的人,可不会真得为你们设身处地的着想。”她看着竹宁道:“那个让你来偷山野参的人,连你这个下场都不顾及,她能许给你的好处,你就不想一想你有无机会兑现?”

    竹宁整个人都软倒于地。楚七娘转身进屋里去了。

    竹勉瞧着刚才还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竹宁现在是面无人色,冷笑了一声,也跟进了房里,去给楚七娘泡了碗新茶汤。

    竹宁这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捧着那贯钱跟进屋子,跪在地上道:“小娘子,小娘子,这贯赏钱我不敢要了,您看在我知错的份上,饶我这一回。”

    楚七娘转过头来瞧了一会儿竹宁,才轻启贝齿道:“我这个人不喜欢不教而诛,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她见竹宁明显松了一口气,又微笑道:“这贯钱,你拿着,留着它,希望你能记住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

    竹宁咬了咬嘴唇,低头道:“是。”

    她灰头土脸地楚芸的屋子里出来,见到下面两个粗使使女梨儿与桃儿嘴角都带着笑,见了她连忙低头端着衣盆匆匆走了过去,竹宁气恼扯了一下帕子,她抬脚还没走,就听人道:“慢着!”

    竹宁掉过头见是竹勉,她脸僵硬着笑了笑道:“竹勉姐姐还有什么吩咐?”

    竹勉把药篓往竹宁手上一放,抬着下巴道:“我不是小娘子,我这个人睚眦必报,就见不得人占我半点便宜,一天之后,我要在这个蒌子里找到那半截山参!否则……”她冷笑一声,拍了拍竹宁的肩,转身离去。

    竹宁看着那空蒌子,气恼地跺了一下脚。

    吃完了早饭,竹灵笑嘻嘻地带着人来送参膏。

    楚七娘微笑着说声有劳九姐挂念,竹勉收了过来,笑道:“九娘子真是个能掐会算的,一早料准了我们小娘子会失参。”

    竹灵听了一愣,见屋里头气氛怪怪的,却不晓得竹勉到底说得是什么意思。

    楚七娘倒是和颜悦色,还安慰了她几句,又打赏了她半贯钱。

    竹灵前脚出门,后脚就把事情给打听得清清楚楚,回去将事情给楚九娘一报,把楚九娘气得肝疼。

    “这江妈太不像话了,明知道竹宁是九娘子安插在十娘子房里的人,九娘子您还没用上人呢,她倒让人偷起参来了,这样下作的事情回头都栽在小娘子您的身上,她吃着您的,喝着您的,还要让您背黑锅,我就没见过这么贪心不足的老东西!您无论如何这一次要狠狠收拾她一顿,让她以后不敢在这么放肆!”竹灵说得是面红耳赤。

    楚九娘何尝不知道江妈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可是却偏偏又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开罪于她。

    难道就让她这么勒着她的脖子么,楚九娘心中想着将手中的绢帕揉成一团,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

    竹宁熬到总算没人再拿眼光往她那里瞟得时候,就偷偷地溜出了院门,直奔江妈那里。

    江妈听说她是来要回那根参的,那双吊眼一颤,冷笑道:“瞧你这王八看青天,缩头缩脑的样子,还想跟十一哥?你没这个胆子,哪里来的富贵?”

    竹宁面红耳赤,却只得忍气吞声地道:“江妈您开开恩,把那根参还了我。若是十娘子真得捅到太太那里去……我的前程可就都完了?”

    江妈又是一声冷笑,道:“你怎么知道她有胆子捅到太太那里去?她家中有父有母,又有兄弟在,她的钱就是公中的钱,连老太君给她们置下的铺子,她们一天不出阁,这租钱一天都要算府上的!这么好的一根山野参,最少也要一百几十贯钱,她一个没出阁的小娘子哪里来的钱?她一个小小末及笄的小娘子就藏私房钱,她就不怕名声传了出去,坏了她的前程?!”

    竹宁狐疑地瞧了她一眼,道:“可是竹勉说若是我不还上这根参,她就要去告发我……这竹勉是个混货,就怕她想得没十娘子那么透彻,要是发起混来这可怎么了得?!”她说到这里,心又急了起来,泪花直冒地道:“您行行好,回头我要是真当上了十一哥的妾侍,必定会加倍孝敬您老人家。”

    江妈被她纠缠地一阵心烦,甩了一下袖道:“得了,我跟你去一趟院子!”

    ps:谢谢班太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