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五颜六色的人站在面前,我感觉就像看到了彩虹,其中还真有一个人,顶着一头彩虹糖一样的诡异发饰,而站在最前面的人,脑袋上的头发像火把一样轰轰烈烈地翘着。

    “妹子。”带头的那人,我暂且叫他做“龙套a”,用南腔北调的英语说道,“要不要跟哥几个玩玩?”

    我歪歪脖子,作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说道:“怎么玩?”

    “你不知道么?”龙套a走过来,就要拉起我的手,“我教你玩。”我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啊,就是男人都喜欢做的‘那个’是吧?”我说,“可惜我不喜欢。”

    利含情在旁边看着我,对我的胆大,她多少有些吃惊。

    龙套a“嘿嘿”笑了起来:“你觉得你有选择权吗?”

    “如果我拒绝,你会怎么做?”

    “那,当然是……硬来啦!”他哈哈大笑起来,带动着他身后的人全都笑了起来,然后,他朝我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却狠狠地把他往后一扯,用脚一勾,趁他一个趔趄之际,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开什么玩笑,自从上次被一群小混混弄进医院之后,我就一直在想着怎么对付这种人!

    看见老大吃亏,站在后面的小混混全部冲了上来,我把打头的那个人狠狠一揪,然后甩出一个“羽鸟式过肩摔”,这是我跟羽鸟十香学来的招数,威力巨大,只听一声惨叫,其余人都愣了一瞬。我顺脚就踢开另一个人,吼道:“谁再过来,我拧下他的命根子!”

    一群混混互相对视,然后有一个人说:“怕什么?上!”一边说,他一边脱掉外衣。

    我也把大衣脱掉,本来想交给利含情,转念一想,直接把大衣扔到地上。紧接着,我一低身子,避开挥过来的拳头,然后略一转身,作了个要打他下巴的假动作,却在他要反击时退开了。

    哼!跟我斗!

    五分钟后,一群人都退到两米开外的地方,用看鬼的眼神看着我。我有些气喘,但眼睛里冒着兴奋的光,手上还拿着两把夺下来的刀。

    一群混混互相对视,他们不甘心就这么走了,我听见有人小声说:“要不要叫别人来帮忙?”

    “为一个小女孩,犯不着。”有人回答,“还是算了,我们走吧。”

    正说着,一个人从小路的拐角走过来,用我有些耳熟的声音说道:“你们,发生什么了?”

    我定睛细看,在雪光中勉强能看清那个人的脸。李新民,是他。自从上回在超市遇到这个“混混之王”后,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但他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他朝我看了一眼,然后眯细眼睛:“姑娘,你胆子挺大啊?叫什么名字?”

    “史兰。”我说。

    他愣了一下,然后他的眼睛就瞪大了:“怎么……难道是你?”

    我这么有名?!

    “你是克莱登大学学生会的史兰吧!”他说。那群混混开始窃窃私语。

    我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抄起手,说道:“是,又怎么样?我倒想问问你,你和学生会的李新觉是什么关系?”

    尽管环境很黑,但我还是看出他的脸色沉了下来。“那是我哥哥。”他说。

    “原来兄弟两人可以如此不同呵。”我笑着说,“长见识了。”

    他皱起眉头:“你……我懒得跟你说,反正你打伤了我的朋友,你要陪我医……”

    “你还没陪我的时间损失费。”我说。

    他拧着眉头,显然知道这样杠下去也不是办法,但是又不好在一群小弟面前放下面子赔罪。我正想着要不要给他一个台阶下,却又有一个声音传来:“新民,你在干什么?”

    是李新觉,他走过来的时候,我细细地打量着他和李新民,才意识到他们两个人的脸如此之像,简直是一模一样,看来他们不仅仅是普通的兄弟,还是双胞胎,只是性格相差很远的双胞胎。

    李新民撅起嘴巴,那样子仿佛被老妈训了的调皮少年,李新觉朝我看过来,说道:“实在对不住,我这个双胞胎弟弟……不太成器。”

    “没事儿。”我说。

    “新民,你赶紧回家去!”李新觉瞪着他弟弟,严厉地说。

    李新民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但仍然乖乖地对那些混混们说道:“大家都散了吧。”

    人们都散去后,我转过身寻找被我扔在地上的大衣,大衣已经被利含情抱了起来,递到我面前。

    “你的手臂受伤了。”她说。

    “被你发现了。”我说,我明明用袖子把伤口藏起来,想造一个毫发无伤的假象来着,“没想到有人在袖子里藏小刀,还好我闪得快。”

    她帮我把袖子捋上去,看到那伤口,细细长长的一道口子,远看就像某种爬虫。“伤口不深。”她说,“但是太长了,还是好好处理一下,不然会留疤的。”

    “没事儿。”我说,“我知道怎么做。”

    “到我家去吧。”她说,“就在这附近,我帮你看一下。”

    我没有拒绝。

    走到小路的尽头,拐一个弯,就是利含情住的屋子,另一边可以看到宽阔的大马路,她把我迎进她家。

    利含情的家里非常整洁,整洁得几乎有些没人情味,她让我在桌前坐下,然后去翻柜子找医药箱。我打量着她的桌子,桌上有桌布、玻璃盖板、餐巾纸和一本小小的笔记本。

    我看着她的背影,她看上去很认真。不一会儿,她拿着医药箱跑过来,说道:“来!手臂给我看看……别动。”

    她帮我消毒伤口,动作十分轻柔,我看着她专注的眼神。真是个贤妻良母,我想。配柳泉太可惜了。

    “要是疼的话可跟我说啊。”她说。

    “那本本子,是什么?”我问。

    “啊,那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是我记录柳泉的喜好的本子……你既然已经看见了,翻开看看也没关系。”

    我翻开本子,上面用清秀工整的字体一项项地写着,包括柳泉的饮食喜好,包括他的各种生活习惯,精细到了每一个细节,甚至包括他喜欢把手表戴在第三格,包括他不会连续两天喝一样的饮料,包括他看书的时候会把腰封当成书签用。这是一本很令人感动的本子,但是我真的觉得有些心酸。

    “老记这些,不累吗?”我说。

    “习惯了,其实这些事情我不用写下来也能记住,但这本本子我打算一直保存下去。”

    我摇摇头:“姿态放得太低,反而会容易让人忽视。”

    她帮我把伤口扎上:“我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她要送我回家,但我拒绝了,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的时候,天气更冷了,我紧了紧衣服,突然很想去找林书南。我真的,真的很想见他,甚至在我意识到之前,我已经站在了他的门口。

    身不由己。

    我看看手机,已经将近夜里一点了。我摇头,转回自己租住的屋子,开门进去。刚关上门,就听到楼上传来房东的暴喝:“大半夜的干什么呢!吵死人了!”

    你才吵死人了呢!我心里想着,冲进了房间。明天早上还要上早课,先睡觉吧。

    第二天上午的三、四、五节课,我和林书南是同一课程,我想了想,坐到他的身边去,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上课的时候我偷偷看他的笔记,他也没说什么。

    下课的时候,我先站起身,说:“一起去吃饭。”

    他:“哦。”然后收拾东西,走出教室,我跟出去,在走廊的拐角处,我突然转过身,一掌把他壁咚在墙角,恶狠狠地说道:“你敢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抬起手,要拨开我的手,这时才注意到我手上的纱布。

    “你的手怎么了?”他说。

    “啊,昨天晚上,被人划伤了。”我说,“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慢慢聊。”

    他看着那纱布,露出思索的表情,我率先走向食堂,过了一会儿回头看,他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在食堂里,我告诉他昨晚发生的事情,他一边吃一边听着,就像往常一样。我说完之后,就像往常一样,他先是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待我几乎要生气的时候,又露出一脸认真,说:“伤口深不深?”

    “还好。”我说,“好在我闪得快。”

    他露出幅度很小的笑容,说:“呐,我有个请求。”

    “是什么?”

    “你能不能……当一回我的模特?”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是画画的模特?”

    “是啊。”他说,“课程作业要求的。”

    我想了想,说:“当模特要不要脱衣服啊?”

    他差点儿把筷子戳到自己额头上去:“想什么呢,你!如果真要画裸的,我肯定不让你来!”

    “怎么着?你觉得我身材不好?”

    他瘪了瘪嘴,露出一个非常欠扁的表情,说:“有专业做这个的,好不好!哪能随随便便找一个人来做啊!”

    旁边桌的小情侣捂嘴偷笑,不小心笑出了声,他瞪他们一眼,然后又回头瞪我一眼,我说:“好啦好啦,我答应了!”

    于是,我们毫无预兆开始的冷战,又毫无预兆地终结了,只是我仍不知道他额头上的那道疤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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