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惠帝对自己的太子李淳十分不满,想方设法想要在有生之年废掉。

    崔贵妃被诬行“巫蛊”,昭阳宫内搜出永惠帝形象的木偶,被扎得密密麻麻,不久就被秘密赐死。但永惠帝硬是动不了安西府支持的李淳。

    在沈府时,先太子太傅薛维梓的诗集《桑夏集》,其中有一首引起她的兴趣:

    朝日上团团,照见先生盘。盘中何所有,苜蓿长阑干。饭涩匙难绾,羹稀箸易宽。只可谋朝夕,何由保岁寒。

    当下她就问了沈浔几句:“舅舅,这太子太傅混得太凄惨了,连饭都吃不上,也不知先太子被先帝钳制到何等地步。”

    这沈相嗤之以鼻:“他是故意发牢骚的,他有个庶子经商有方,家产很是丰厚。”

    又训这马上就进宫的皇贵妃:“有空可多读《女戒》、《女则》,看这些无用的干么。”

    你娘的!她心中直腹诽:她不弄清楚了大魏宫上上下下的状况,进宫等死啊。

    她是把事情弄了个明明白白。

    永惠帝临死时,安东府陈家奉“密旨”带兵进京,杀太子李淳,拔掉安西府的霍修轩。后来李恒回来,证明是一场陈家想要篡位夺权的阴谋。

    永惠帝想不想废太子?肯定想。可他本人就是废不了太子,当然,其中有政不由君的因素。但也可看出,太子一立,想废很难,很大程度上由不得太子的爹——皇帝了。

    她伸手又摸一下自个儿的脸:长得不错,也是有用处的。

    怪不得那便宜舅舅在她出嫁时只叮嘱:“娘娘以后只要守住心,就可以不必操心其他了。”

    沈浔真是别出心裁,大婚前的一夜,还让她背了太宗的上官贤后写的《女则》,才放她去睡觉。

    她真心不喜欢沈浔。谁知道他肚内想的是什么!

    李恒却抓住了她一再摸脸的手,慢慢的审视了一遍。

    “昭柔,你颜色虽好,但少了几分女子的婀娜妩媚。胜过你者,就是在大魏宫中,也有。”

    你娘个咚,什么意思?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她颜色不好,他为什么这般维护她和昭智?

    她差点抓了狂:李恒这厮,简直是她肚内的虫子!一击就能击中要害!

    午膳时,同心生结脯,十远羹,浑羊殁忽,缕子脍,单笼金乳酥,缕金龙凤蟹,麦穗生,莼菜汤,连蒸诈草獐皮索饼,居然还有生鱼片。

    “无声细下飞碎雪,有骨已剁觜春葱。”她对吃的可永远都忘不了,一见双狮莲瓣银盘上的这东西,伸筷子就夹。

    “少吃些,冷冰冰的。”李恒一把压住了她筷子,“就是给你尝个鲜的。”

    她看着自己碗中的薄薄的一片,气呼呼的扔下筷子,“不吃了。”

    什么人哪,她喝了这么长久的粥,到了大魏宫,看着食物,都两眼发着绿光了,还不容她放开肚皮肆意一下。冷的不能吃,油腻的不能吃,乳酪不能吃——那人活着有啥意思!

    貊炙被端了上来,香喷喷的撒了胡椒的烤全羊的味道让她回过神来。

    李恒动手,将已削成薄片的羊腿上的肉给她:“这个可暖胃。你也爱吃。”

    她熬不过自己的味蕾的叛变,重新拿起筷子:果然香得很。

    李恒剥了对虾给她:“都吃了,身上都没一点肉。”

    她闻言又想扔筷子:还眼睛溜了她胸前一眼,嫌她无胸,就直说。

    可李恒的眼睛又溜了她的脸一眼,眼中的深意明摆着:你算是女人吗?朕怎么也下不了手!

    下午,气得胃发疼的她等到了太上皇派了崔承恩过来,宣了谕旨:钦天监排定八字,认为她的命格太弱,以前是有“佛陀保佑”,现在是需真龙天子压着,让她先继续呆在乾坤宫里。

    随后还赏赐了她很多珍贵的药材。

    这借口烂的——居然大家都信!一宫人都安慰她:“娘娘放宽了心,天子真阳,任何命格都压得住。”

    莫非她以前被安西府宣扬成妖孽了,需要李恒这高塔镇着?

    “都是有助于女子生育的。”锦兰对她嘀嘀咕咕,“娘娘要多个心眼,趁着形势大好,怀上龙胎,以后都不用愁了。”

    “皇上都没有到其他嫔妃处,”锦兰两眼冒光,简直是看到了冰雪下的春天,“娘娘得抓住机会,抢在先头。”

    锦兰啊,她春意盎然有什么用。怎么怀得上?人家对她没有兴趣!晚上搂着她——纯粹是睡觉。

    李恒这个大骗子,骗得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和她有一腿了。

    睡足了的李恒神清气爽的回复了往日的生活。

    五更三点,承天门的城楼上,第一声报晓鼓敲响,上京的各个鼓楼依次跟进,唤醒了整个上京城,从天际喷薄欲出的朝阳,冉冉升起时,大魏永贞帝大婚期结束,重新上朝理政了。

    李恒很识趣,轻脚轻手的起来,悄无声息的出去。她摊手摊脚继续睡自己的。除了锦兰、银缕和程富国,没人敢进这乾坤殿的天子卧室,她放心得很。

    她好吃懒睡的程度实在让自己也吃惊。往往睁开眼,被锦兰扶起床,刚梳洗好,正好赶上上朝,并处理好各种政事的李恒一起用午膳。

    乾坤宫的各人都识趣得很,没人拿事烦她,只会哄她开心。

    “娘娘穿上这衣服,就是九天仙女也不过如此了。”

    “娘娘的腰身真是纤细,奴婢要是也这样就好了。”

    那是——没肉,只有骨头的缘故。但她听了后还是很舒心,李恒没在身边管制着她,她更加放心大胆的放开肚皮吃玉盘里不断翻新换花样的各式水果与糕点。

    李恒每天睡前都会拧她的脸颊:“有肉了。”

    “肉多了些了。”

    “胖了。”

    他一摸她腰间,舒服的叹了口气,“总算摸着不仅是骨头了。”

    他捏了捏她的肉:“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成小胖子,手感——超好。”

    她顿时心中怒气冲天:敢情一天五餐的菜式百样的养着她,就是为了他自个儿手感好。下流!

    但李恒一本正经到跟这两字好像完全无关,他摸她,好像完全是为了“测量”她身上的肉量,摸完了就松手,没有一点下文,倒让她不好翻脸。

    乾坤宫里的生活跟**都无关。

    两人就是腻在一起,也各做各的,互不干涉。有时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睡睡,自然得就像金乌会东升西落一样。

    她放下了一颗提心吊胆的心,尽情享受乾坤宫的日常生活。

    当个宠妃的日子还是很舒服的,让美貌的小宫女调个香闻闻就是一下午。

    当然,她也顺便闻闻美人香。

    只是有一天,他喂歪在榻上翻书的她吃桂花栗子糕,顺眼瞄了她某个部位几下,很是奇怪:“你其他的地方倒是有肉了,这个地方怎么不见一点动静?”

    她低头看了一眼,气得脸颊通红:真是,下流!

    “皇上怎么不去找那些有肉的?”她气冲冲的质问,“后宫有名分没名分的都踮着脚盼着皇上。”

    对方一下哑然。

    “可见有肉比不上有脸蛋。”

    她得意洋洋,趾高气昂:虽事实上不受宠爱,但人要充分自信,是不是?

    李恒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你懂什么?小傻瓜一个!”李恒在这方面极鄙视她,“男人的事,你懂什么!”

    “怎么不懂?我不是做过男人?”

    她能肯定这点:锦兰一开口就是叫她“小王爷”的。

    李恒默默的看了她半天,才愤然出了这么一句:“你给朕戒了那些混账习惯!敢再摸一下宫女的手,朕饿你三天!”

    她马上合上嘴,痛苦的一闭眼:这混账,又知道了!

    李恒上了心的事情,自然会成为大魏宫的第一要事。高医令以前就不断被召进乾坤宫来,现在出大魏宫时,老胳膊老腿都习惯的在李恒含着寒霜的眼皮下打着哆嗦。

    大魏皇上明显不耐烦了:天天汤药不断喝了这么长久,喝得人昏昏欲睡,就是不顶事!

    总算还好。她人生的第一次例假,终于在某个深夜悄悄来临了。

    一声惊叫,被惊醒的李恒抱住她,看了一眼,笑了。

    大魏皇贵妃霍昭柔终于明白了成为完整女人是何等的麻烦,当下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李恒都哄不住。

    只是她人生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例假,都没逃过人的审阅,并且还被欢天喜地的上了——档案!

    “谢天谢地。”锦兰只差上香叩谢菩萨了,“皇上果真会有办法的。”

    她真想仰头长啸:锦兰,原来是你搞的鬼,这种事儿能告诉人吗?

    可锦兰一口一口的喂着她阿胶汤:“娘娘以前受苦了。高医令说,娘娘体内寒气重,连女子体征都延缓了。幸亏现在皇上样样都小心,否则只怕一生都完了。以后娘娘要好好调养着,不可任性,免得落下毛病。”

    她看着锦兰手中的小册子,直哀求:“好姐姐,我都知道了。不过你就不能不记吗?”

    “那怎么行?御医们要对症下药的。”

    她心中哀嚎:御医们?这大魏宫看似处处豪华,其实真是鸟笼,里面的人一点**只怕都瞒不住。

    这女人之路,真是处处没有尊严。

    那李恒的呢?这“雄鸟”要是临幸哪个嫔妃,是不是也会有记录?

    她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这问题,不过不敢问锦兰。直觉告诉她,此人绝对也向着李恒。

    “确有皇上的房事记录。”银缕告诉她,“这是大魏宫最重要的事。”

    “娘娘以前在摩羯寺清修,不懂这些。其实普通闺秀,都知的。”

    银缕笑着安慰一脸震惊的她。她知道银缕通医理,有事都会问问她,谁知问出这种情况来!

    “娘娘的月事,是大事儿,当然要记录,这没什么。”银缕不当回事,“否则将来,敬事房怎么安排陛下与娘娘的房事?”

    什么?她一下子打翻了盖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