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么时候认识笔的?或许是“抓周”时,或者更早。

    没有这方而的记忆。有的,只是老屋粉刷过的墙上的那单调凌乱的黑色线条。现在,我已无法读懂线条里包含的内容,然而每当我用手轻轻碰触它们时,就似乎在触摸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灵魂——它们是我留下的最原始的生命的痕迹。

    也许我注定要和笔结下不解之缘。很早以前我便发现,我手中的笔——一根三寸来长、中间镶着石墨芯的木杆子——不单单只接触着指尖的细纹,与它相连的,还有我的心。因此心思与幻想,还有灵魂深处的执着,不断地从我的内心,经手上的肉骨,带动笔在纸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印痕——它们都是属于我的生命的线条。

    于是,就有了那杆笔画出的饱受幼儿园阿姨好评的《长颈鹿》,就有了被父亲视为珍宝收藏多年的《蚂蚁大战》,就有了一本一本记录了不少古怪离奇故事的画本,就有了一叠印着金字的“奖状”和“荣誉证书”。

    此后的日子里,我又偶尔发觉,美丽线条不一定都是由内心制作的,我们身边,其实就充满了各种给人带来美感的线条。我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把自己所见的觉得动人的线条尽数记录在纸上!就这样,我开始画笔不离身,并且随见随画。坐在我四周的同学,也对我颇有微词,说他们成了“受害者”。其实也不见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我不时拿他们身体的一部分线条,如小腿的肌肉,惺忪的睡眼,或是上完体育课时的发型作为写生的对象罢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孩子可以追求自己的身体线条,为什么却不能保持对线条的执着追求?更何况,纸上的铅笔印痕,虽然是我用眼获取的,但经过我的内心的分析与感受。它们被笔重现在纸上时,已经刻有我的生命的印记——它们是属于我的,是我认识这个世界后的内心的反馈。

    我就这样地画,再往后的日子,我用的笔、橡皮,还有纸,都越来越趋向专业化、高级化。但是留下的线条却越来越少,到现在,我几乎停止了作画。

    然而当我再执起我的笔,我都会感到一种来自内心的莫名的亲切与*。记得最近一次,我削铅笔,看见笔中的木纹,忽然想到了树木的年轮:人们常说年轮是记录树的生命历程的痕变,那我通过笔留在纸上的线条又何尝不是?

    我感觉到自己与笔密不可分。我承认,我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在没有了笔的世界里生命会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