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沈珍珠在太子别苑已滞留一月有余虽胸口尚偶尔隐隐作痛身子却已然基本痊愈。

    张涵若、薛鸿现闺中说话时已将唐太子在灵武继位李俶任元帅诸事均告知了沈珍珠让沈珍珠终于放下悬着的一颗心。在休养的大量空闲时间内沈珍珠得以静静回思变乱后的经历。

    当日安庆绪带兵捉拿她时情况紧迫不及思索她一心认定张得玉是告密之罪魁祸。多日来细细思索方觉其中可疑之处甚多。一来那秘室机关不仅隐密而且就算误打误撞找到机关所在没有一日半日也难以弄通开启之法李俶定不会将机关之秘密告诉张得玉那张得玉再处处留意也难知晓机关之秘。二是就算张得玉有意无意中现了机关之秘张是知道自己留在府中没有随皇上出逃的若要告密应在叛军甫入长安城时便去如此功劳更大亦更易抓住自己何以他舍近求远在叛军入城三四日以后方去告密呢?

    如此看来张得玉虽是告密之人但并非始作俑者他应当是在离府后的三四日内逢到一个告诉他王府秘室机关奥秘的人这才起了贪心前去告密。

    那这个告诉张得玉王府秘室机关奥秘的人是谁呢?这个秘室除她与李俶外只有素瓷、风生衣、独孤镜和那个神秘的“木围”知道素瓷和风生衣之嫌疑均可排除木围虽身份神秘但一直忠于李俶应当不会是他。那就只剩下独孤镜最有嫌疑!

    独孤镜想起这个名字沈珍珠便感浑身不自在仿佛身畔四处是她高深莫测的眼光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自从那年绣云阁被滔天大火毁之一炬后沈珍珠和李俶虽都认为独孤镜并没有死但她却从此没有丝毫音讯仿佛真从这世上消失一般李俶一直派人追查终无结果过得一年半载似是将独孤镜此人忘得一干二净沈珍珠却始终心中惴惴不安但见李俶都已忘记此人她又何必在他面前提起徒增不快。

    现今独孤镜似乎重现人间叫人如骾在喉时时担心。她现在何处?若真是她在幕后指使张得玉那她此时或许仍在长安。她竟是如此恨自己在长安被叛军攻陷后仍不离长安务必置自己于死地。然而李俶素来精明若知告密之事十有九成会疑心到她身上她竟不怕李俶更恨更厌恶她么?忽的又想到当初独孤镜借死而遁离开李俶该是已对与李俶之情全然死心既是如此就不会怕李俶更恨自己才会做出这丧心病狂之事。如果真如此她已对自己下手谋害不知会否对李俶也实施谋害。过往总认为独孤镜纵然再有心计再狠毒也不致于谋害李俶然以她沈珍珠自己的遭遇来看现时已未尝无此可能。独孤镜知李俶甚深李俶虽在军中侍卫林立但她真要下手并非全无机会。思及此处沈珍珠恨不能胁下生翼飞至李俶身畔告之其危险处境。

    沈珍珠所居在太子别苑最僻静之处独立成院房前有一小小花园。张涵若着人紧密把守沈珍珠心知其意明是怕人进院现自己暗中更是怕自己伤好之后逃跑。如此看来张涵若定是与安庆绪达成某种协议虽然二人语笑嫣然彼此有投契之感但她决不会轻易放自己逃走。

    时已过九月往常张涵若少则每日早晚均到沈珍珠处聊天甚则一天到晚都在沈珍珠处现却一连几日不见其身影沈珍珠暗暗纳罕正逢薛鸿现来了就问道:“涵若最近在忙甚么?”

    薛鸿现古怪一笑:“张姐姐要做新娘子了。”

    沈珍珠一怔:“嫁给安庆绪?”

    薛鸿现只顾逗弄窗前红嘴翠羽的鹦鹉随口答道:“陛下已颁诏令再有半个月就行大礼。”这鹦鹉本是张涵若特意买来与学沈珍珠解闷的最后反倒成了薛鸿现的最爱。

    “大礼、大礼!”那鹦鹉学舌伶俐张嘴怪声叫道。

    “小妖精!”薛鸿现笑得前抑后合还要再逗却见张涵若面色郁郁的拂帘走进重重坐至榻上。

    薛鸿现立时停了笑她年少不懂情事错愕的瞧着张涵若。只见张涵若将面前物什胡乱一拂茶水、药盅诸物掉落满地趴在几案上放声大哭起来。沈珍珠走过去轻轻拂拭她的鬓唤道:“妹妹——”

    张涵若猛的抬起头此时如梨花带雨更让人惊艳拍案道:“姐姐我不甘我不甘!凭什么我要嫁他凭什么我不能择自己喜欢的人而嫁!”

    沈珍珠心中惊叹蓦的忆起当年出嫁前的自己道:“千古而来有几个女子能随心所欲。安庆绪也堪为良配你若嫁他、知他由而生爱相濡以沫未必不是幸事。”

    张涵若却道:“姐姐可以如此但涵若决不愿嫁自己不爱慕之人也定不会因嫁而对他生爱!”

    沈珍珠叹道:“不知妹妹心中可有爱慕之人妹妹对安庆绪无爱慕之心又对何等人才方能起爱意?”

    张涵若道:“所谓一念定终生。涵若所爱之人定是第一眼便能让我心弦颤动如受牵制不能放弃者安庆绪决不是这类人。”张涵若语出惊世骇俗才高心自高便是她这样的女子。

    沈珍珠只得问道:“现事已致此妹妹下步打算怎么办?”

    张涵若沉吟半响说道:“如今只希望安庆绪能说到做到履行当日我与他之约定。”沈珍珠欲要问是什么约定张涵若却淡然一笑拭干眼泪将话岔开扭头与薛鸿现讲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