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现在她还活得好好的,还将我逼到这步田地……”

    “先生,我要让她给我的孩子偿命,为何这般难……”

    孙兰身子一凛。

    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想着,这‘先生’二字,定不是同她说的。

    杀了的又是谁?什么客栈?

    这位夫人想杀的人,也没有死?

    锁着眉头,却想起陛下此前嘱咐她的话。

    万事小心,息事宁人,得到的消息,回来之后再说。

    如今榻上的掌门夫人狠狠地拧着眉头,嘴里开始说着一些听不清的话。

    而外出去谈事情的掌门阁下,不知何时就会回来。

    孙兰咬了咬牙,从医药箱中取了些药,和着水便给时芜嫣灌了下去。

    只见时芜嫣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也不嘀嘀咕咕的了。

    孙兰松了一口气。

    又处理了一二,大抵让时芜嫣的体温稳定下来,此时墨苍落还没有回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孙兰收拾好了药箱,沉了口气站起身来,随后转身推开门去。

    门外不见墨苍落的影子,只有一个低眉垂首的小丫头,正正的在门边站着。

    孙兰心里一虚,她不知道这小丫头听见了什么。

    于是故作镇定道:“代在下告知掌门阁下,夫人的烧已经将将退了,至于暗器一事,很抱歉,在下无能为力。”

    小丫头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颔首道:

    “明白了,谢谢太医,婢子定会帮忙带到。”

    孙兰从面上挤出一丝笑意来。

    执着药箱转过身去,却是对着丫鬟不清明的态度愈发心里没底了。

    只怕身后什么人跟上来。

    于是加快了速度,想要疾步离开这处客房庭院。

    孰知,一边走,一边觉得身后有脚步声。

    孙兰又并非习武之人,知道若是给人盯上了,怕是走也走不掉,打也打不过的,身子一凛,索性咬咬牙转身过去。

    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全然不知道来人是谁,只是觉得有目光在自己身上掠过。

    孙兰咬了咬牙,想起方才时芜嫣的话。

    隐隐猜着

    在她之前,是胥老先生给掌门夫人瞧病。

    如此看来,她口中反复说的‘先生’,是不是也是这位胥老先生?

    那种被盯视的,别扭而又难受的感觉依旧存在。

    终究孙兰选择了以退为进。

    “不知胥老先生寻晚辈何事?”

    她说得安静而又平淡,仿佛丝毫不心虚。

    话音刚刚落下,空气便瞬间安静下来。

    四下只有冬日带着寒气的风声。

    孙兰皱了皱眉,却继续道:“既是无事,晚辈便先……”

    说着便要转身过去。

    “且慢。”

    一个略略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孙兰心里一抖,面上确是强装镇定,寻声看去,瞧着胥先生一面捋着花白的胡子,一面广袖飘忽缓缓走出。

    “老先生。”

    孙兰施施然一拱手,面上安平,心里却已是七上八下了。

    胥先生点一点头。

    其实他心里也是极为没底。

    最初瞧见这女太医,看她的举止身形,以及大抵瞧了一眼她的手,他猜测,此人八成是不曾习武之人。

    而后他忌惮墨苍落,不得不离开,也无法判断迷迷糊糊的时芜嫣,会不会在弋栖月的人面前说出他的秘密。

    心乱如麻,最终咬牙决定调虎离山。

    以苍流前线冻疮一事为由,将墨苍落叫走。

    而那小厮叫走墨苍落后,他便小心翼翼地接近了时芜嫣所在的房室。

    算计着要盯住孙兰。

    只可惜终结还是晚了一步,他出现在房室外暗处的时候,孙兰恰恰已经推开门,同门口丫鬟说‘无能为力’。

    胥先生算计过,如果询问那丫头屋内的事,应当是**不离十的,只可惜如今他并不敢问

    因为他算计不清,这丫头究竟是谁的人。

    时芜嫣,还是墨苍落?

    不得不承认墨苍落是个厉害的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控制了苍流上下,如今时芜嫣门前的丫头,名义上是随着时芜嫣,实则不知是给谁卖命。

    胥先生至今都记得时芜嫣当初和他密谋防火烧车时,交出那几个侍从的小心和舍不得。

    她反反复复地说:“盼先生稳妥些,他们……他们断断死不得了。”

    于是胥先生猜着那大抵是时芜嫣有力控制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了。

    于是,现如今,他也不敢贸然发问。

    只怕墨苍落察觉其中端倪。

    胥先生虽自知是苍流的老人,也知道自己医了这么多年的病,救活多少人,八成是德高望重。但是他更清楚墨苍落是何等人,在墨苍落眼里,最重要的东西,远不是情义能比及的。

    就像当初罪台外,墨苍落看着远处步履缓缓却又狼狈的弋栖月,递给他一个丹药:“这个,一会儿,劳烦先生给她。”

    当时胥先生一愣:“难不成,代掌门相信她是……”

    墨苍落面上无波无澜:“嗯,拜托先生了。”

    明显是无意多说的态度。

    胥先生不能多讲,心里却暗暗没底。

    墨苍落平时和弋栖月的关系,他还是知晓的,偏偏那还是个丫头,是墨苍落一手带大的,竟也舍得如此对待,更何况旁人呢?

    他胥阳,并不想变成可悲的弃子。

    于是悄然转过头去,跟上了步子有些急促的孙兰。

    不能轻易得到的东西,就由自己去硬抢好了。

    反正他会武功,手里还拿着药,而对方,不过是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小丫头。

    本是算计着,悄无声息地接近,用**带走,谁知面前的女太医,却忽然淡然平静地转过头来,还准确无误地唤出了他的名字。

    “孙太医。”他捋着花白的胡子笑了笑。

    心下却暗道,如今偷袭是没有可能了,眼前这个女子,他看不透她的武功,她却能轻而易举地发现他,不知如果硬碰硬,他能有几成胜算?

    “不知老先生来寻晚辈,所谓何事?”

    孙兰沉了一口气,面上带笑,缓声问道。

    胥先生笑道:“胥某虚长些年岁,然而惭愧得紧,医术却是不精,努力已久也未能让掌门夫人的高烧全全退下,如今便是来厚颜寻孙太医求教的,不知胥某人此前说的几点因由对是不对,孙太医又是如何让掌门夫人退的烧的?”

    孙兰闻言心里一虚。

    这胥先生是问过门口那丫头的?

    不知那丫头听没听见时芜嫣的迷迷糊糊的叫喊,又有没有告知他?

    心里没底,眼下却没有退路,只能咬咬牙,强装镇定之色:

    “老先生谬赞了,晚辈不敢当。”

    “至于老先生所说那几点,确是极为有用的,晚辈医术不精,只会配药施针此两点,依老先生所言,却又摸不透彻,便只能依保守处理,也并未全全退下掌门夫人的高烧,对于那暗器,更是无能为力,即便如今退下来了温度,只怕也仅是一时的,辜负了陛下,掌门,老先生的信任,晚辈甚是惭愧。”

    胥先生笑了笑:“孙太医过谦了。”

    “胥某人便是这一时的温度都退不下来的。”

    孙兰笑笑:“晚辈也仅为侥幸罢了。”

    “承蒙先生慷慨告知此前的分析,晚辈才可摸索尝试一二,却是断断不敢班门弄斧,贻笑大方的。”

    胥先生沉了口气:“那孙太医可肯予胥某人几分薄面,同胥某人交流一二?”

    孙兰犹豫了一下。

    平心而论,她一点也不想同他交流。

    毕竟言多必失。

    只可惜,如今也并不敢贸然拒绝。

    毕竟面前的胥老先生虽然年老,头发花白,面色沧桑,但却并非垂垂老矣。

    不仅仅是步履稳健,甚至堪称精神矍铄。

    而他的气势更是强,瞧着也是习武之人。

    一旦拒绝,激怒对方,或是让对方察觉她弱势胆怯,甚至察觉到她的心虚,便是死路一条。

    “晚辈不胜荣幸。”

    孙兰迟疑一二,终是笑到。

    “只是陛下心念掌门,掌门夫人,此前便嘱咐晚辈,尽力照料,速速回禀情况,圣命不可违,晚辈不敢耽误。”

    “因此,只怕如今只能同老先生讨教一二,此后之事,晚辈也盼着能觅得时候,受教于先生。”

    眼前孙兰没有依靠,只得如此道。

    胥先生愣了愣,眉头微微一皱,随后却道:

    “如此也是,胥某人也是断然不敢耽搁陛下之事,也不敢耽搁孙太医公事。”

    “如今,便择轻重,只谈胥某人最大的疑点,可好?”

    孙兰笑着点头:“先生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胥先生皱了皱眉,道:“身上之病,始于心病,此事胥某人不敢同墨掌门说,但平心而论,胥某人以为,掌门夫人的心病甚重。”

    “不知孙太医如何瞧此事?”

    他缓声说着,孙兰却是不知不觉心头一紧。

    可是终结也不能不答,所做的仅仅是避重就轻。

    随后确是低声道:“说句不当说的,若晚辈是掌门夫人,也要有心病的。”

    胥先生一愣,随后低声道:“愿闻其详。”

    孙兰皱眉道:“说句不当说的,晚辈听着掌门夫人絮絮叨叨的,说掌门许久不同她同房了。”

    “她口口声声骂的‘贱人’,说那人抢了她的夫君,日日粘着,装柔装嫩,掌门夫人骂得面色都红了。”

    “晚辈担心她急火攻心,便给她稳了神,此后她安静下来,烧也的确是好退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