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芈青凰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戳了一下嬴政的小脑袋,笑得一脸纯真道,“因为青凰喜欢政哥哥呀。”

    闻言,嬴政涨红了脸,他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喜欢”是个会让人不自觉害羞的词。

    “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嬴政咕哝了两句,“再说了,你又是为什么喜欢我呢?”

    为什么喜欢?这个问题,大概芈青凰一辈子都没想通罢,喜欢就是喜欢了,哪儿有那么多理由和理智可言?芈青凰只知道,在第一次见到嬴政的时候,她觉得她像见到了另一个曾经的自己,她觉得他也需要人疼惜。

    两小无猜,最是美好。

    半年时光过得很快,那岁冬日,家宴备齐,趁着还未开席,几个孩子窝在一处嬉闹着,尤其是在剑术上,几个孩子斗剑斗得不亦乐乎。

    嬴政的进步很快,初初来华阳宫时,他总要被芈青凰杀得铩羽而归,而小半年之后,他已经能和芈青凰斗个不分上下。这一回,更是将芈青凰手里的木剑都挑了出去,芈青凰就那样怔怔了半刻,嘟着嘴望着自己被挑掉的剑,然后不大开心道,“我输了。”

    说罢,她退至一旁,猫着和精卫闹着笑了起来,赵胥捧着果品篮子,卖好的兜着哄小姑娘们笑。画眉就似个小大人般,为斗剑双方做着裁决。

    继芈青凰之后,再开局的是嬴政和嬴成,嬴成虽比嬴政稍稍小一些,可他是自幼生长在咸阳的,更有夫子一直教他,自然比嬴政的身手要好一些。

    十来个回合后,嬴成越杀越猛,几近逼近嬴政将手中木剑刺到他胸膛。嬴政也是年岁正幼又极为好胜的时候,眼见嬴成就要刺到自己,索性一个俯身偏过身子去,将手中剑径直朝着嬴成扔了出去,这一下,不偏不倚,正好射中嬴成的小腹。

    嬴成将手中剑一掷,怒喝道,“哥哥你怎么可以耍赖!”

    “我没耍赖啊,夫子说过,只要能赢就是好法子,我又没使下流手段,只是将剑作箭羽用了而已,怎么就是耍赖了?”嬴政满是骄傲得意,朝着嬴成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下巴。

    孩子脾性,闹起来总归是要打架的,加上嬴政微微有些嚣张的态度,将嬴成惹得更为不快。

    嬴成打从心底是不喜欢嬴政的,从前没有嬴政的时候,他以为他就是自己父亲唯一的孩子,这样,他将来就能毫无疑问的继承父亲的王位,然后成为大秦的王。可现在,凭空多出来了个嬴政,偏偏的祖母还那么喜欢他,青凰姊姊也喜欢他,父亲也那么喜欢他格外宠他,仿佛所有人都开始向着嬴政了。只是一夜之间,他便觉得自己所有的东西都被嬴政夺走了。

    两个孩子,打着男子汉之间的决战名号,光明正大的掐起架来,芈青凰微微有些不悦的劝了句架,无果之后,知道自己劝不住这两个人,便冷眼在一旁瞧了起来。可打着打着,嬴政渐渐落了下风,眼见嬴政就要吃亏被推进旁边的水池里,芈青凰不顾两个掐架的小鹌鹑打得有多凶,冲上去便横亘在了两人中间,面对着嬴政,嬴政下手没轻没重的,况本也是和嬴成掐架,一怒之下将芈青凰狠狠一推,芈青凰就这样,直愣愣被推得撞在了池畔的石头上。

    精卫发现,着急得大喊道,“别打了,别打了,主子流血了!”

    两个好斗的小鹌鹑大概没想到会伤及芈青凰,登时两个人便懵了,不消片刻,嬴成就一脸慌张摆手道,“不是我干的,是你非要和我打架,是你将青凰姊姊推得摔倒的。”说罢,脚底抹油般的开溜了。

    嬴政自知犯了错,抿着嘴,忐忑着惴惴不安着。

    她的额头上流了好多血,嬴政觉得有些心慌,但也知受伤了不可耽误,背着芈青凰就往正殿去找祖母。精卫和画眉在身后跟着,赵胥丢了手里的篮子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几个小孩儿在芈青凰的房里跪了一屋,华阳夫人简单问过事情原委后,斥责了几句,单独留下了嬴政。

    “好在伤口不深,万一要是害你青凰妹妹破了相,你以后怎么负责?”华阳夫人轻轻吹着芈青凰的伤口。

    芈青凰拉着华阳夫人的袖子,“祖母,青凰无碍的,你就别怪政哥哥了。更何况,政哥哥和成弟弟本就是在斗拳脚,是青凰怕他们打着打着落了水,才莽撞上前去拉架的。”芈青凰说着,觊了眼一脸无措的嬴政,“更何况,还是政哥哥把青凰背过来的呢,祖母就莫要再责怪政哥哥了。”

    华阳夫人夸着芈青凰懂事,对嬴政的斥责却是比之前严厉的语态好多了,她轻轻将芈青凰散碎在额前的发捞开,温声问询道,“还疼不疼?”

    芈青凰抬眸,眉眼弯弯笑得比新月还可人,“祖母和政哥哥呼呼就不疼了。”

    轻萝帐里,祖孙三人只剩温情。

    嬴政有些愧疚的轻轻给芈青凰吹着伤口,其实在方才,华阳夫人问万一芈青凰破相了,他该如何负责的时候,他想的是,或许他可以娶她。可因为心底对另一个女孩子还有着愧疚,到底,他没敢把这话说出来。好在,那伤口尚浅,到底没给芈青凰脸上留下疤。

    不多时,华阳夫人去准备家宴,留着嬴政和芈青凰两人坐在房中,嬴政没有继续在给芈青凰吹伤口,只是微微皱着眉问道,“你真的不疼吗?”

    芈青凰小嘴儿一撅,“当然疼,你背着我回来的时候,我疼得不敢说话,我怕我一说话就会忍不住开始哭。”

    “你这么疼,为什么还要忍着,还能在祖母面前笑出来?”嬴政有些疑惑。

    芈青凰浅浅笑着,嬴政觉得,似乎芈青凰永远就只会笑这个表情,“政哥哥,我以前过的是苦日子,也没有人关心我。现在不同了,有政哥哥,有祖母和祖父,这么多人关心我,即使疼,我也觉得我不会被疼死,因为你们会来关心我啊……”

    嬴政无话了,到底,他还有些不懂,在他看来,开心的时候才笑,生气的时候就生气,为什么芈青凰会一直都在笑呢?

    渐渐长大之后,嬴政才知道,笑不过是一种伪装而已,笑的时候不代表她就是开心的。这也让嬴政更为忌惮芈青凰,那么小的孩子,就知道以面具示人,她心底的真实想法,又有多少人能揣摩清楚呢?

    如果,这两个孩子一直是在华阳宫长大,被华阳夫人悉心栽培着,或许嬴政的将来会变得稍微不同一点儿。可世事无常,谁又能说得准以后呢?

    那日,安国君正式改元,改元之日封华阳夫人为华阳王后。嬴政从未见过那般欢喜的祖母,但他也是同样为祖母欢喜的,他头一遭体会到,家亲的欢喜也会让他很欢喜,甚至比他们更加欢喜。

    可异变突生,这欢喜不过三日,孝文王暴病身亡。华阳夫人到华阳王后,只三天时间,就变成了华阳太后……

    父亲按礼制继承了王位,守孝一年期间,暂未改元,可这时候,母亲和嬴成的母亲已经开始为储君之事争得不可开交了,母亲把嬴政带回了咸阳宫,因为只有在宫里,在他父王身边,他能时时得被父王召见,这样他当上储君的可能才会更大一些。

    “你一定不会输给嬴成的,母妃会为你争取一切。”赵姬如是对嬴政说道。

    嬴政点点头,很乖巧的依偎在母妃怀里。他相信他的母妃,一如他相信在赵国的时候,母妃舍命也会保住自己一样。母亲对自己总是最好的,即使是在父亲狠心抛下他回秦国的时候,母亲却一直都没舍得丢下他独自一人逃命。

    母子两人正亲昵,忽而,吕不韦进了来。见着夫子进来,嬴政很乖巧的请了安,尔后,母亲就说有些事要与吕丞相商议,让嬴政自己出去玩了。

    出了万安宫,嬴政往自己寝宫方向缓缓走去,百无聊赖。半路,居然撞见了带着精卫和画眉的芈青凰,芈青凰见着嬴政,欢喜唤道,“政哥哥,你宫里的婢子说你在万安宫,我正准备去万安宫找你呢。”

    嬴政眼前一亮,有玩伴来,他自然开心,点点头就上去颇为熟稔的拉住了芈青凰的手,“青凰妹妹,我正愁没人陪我玩儿呢,赵胥又不会剑术,还是你和画眉可以陪我练练。”嬴政说着,赵胥在一旁闹了个大红脸。

    从前,总是芈青凰主动拉着嬴政的手的,可在华阳宫相处了大半年,嬴政早已不再是初来咸阳时那个懵懂又腼腆的少年。

    可想起芈青凰和画眉如今又斗不过他了,嬴政抿了抿唇,“嗯,今日有些累呢,咱们还是去我母妃宫里看看兰花罢。夫子前几日带了些兰花送给我母妃,可好看了。”嬴政说着,牵起芈青凰就折返往万安宫门口去。

    不待到万安宫门口,转角处,忽见几个宫娥躲在角落窃窃私语起来。芈青凰是有听墙角的习惯的,拉着嬴政闪避到墙根后,那几个宫娥的戏谑便落入了两个孩子的耳中。

    “吕相爷又去万安宫了啊?”

    “可不是,我方才亲眼瞧见的,还将公子政给支出来了呢。”

    “啧,三天两头献殷勤,非奸即盗。”

    “嘁,这有什么稀奇,那赵姬本就是吕相爷的宠妾嘛。如今既为大王的妃,却还干出偷汉子这样丢人不要脸的事来,当真臊得慌!”

    “啧啧,风尘女子,本就不要脸……”

    风言风语,嬴政初初听到,登时整个人都怔住,却也难压抑心头火,甩开芈青凰的手径直冲了出来,对着那群宫娥嘶吼道,“贱妇!你们在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