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的接触不多,可自从前在万安宫见过几次,并无觉察出此人有何异能。倒是听画眉言说,此人虽工于溜须,却不是个有大才能的,比之相国吕不韦差却十万八千里。

    如此,那这想来也当真是个没多少大能耐的,只凭着赵姬一张嘴边想从中捞些名利爵位,这倒也正常。不过捞到了长信侯这一职位,更加赐封底食邑三千,他何德何能?

    赵姬这回只怕求得有些过了,阿政离弱冠不过一年,且看她到时该如何收场才是。不过,赵姬如此扶持,兴许也是希望自己能够在阿政掌权之后,自己在朝野中还有个可靠之人,不致于落得无依无靠的地步。不过,她若是寻个有些真本事的倒也算了,寻个只会拍马屁的假阉人,一旦这阉人得了势,不再需要赵姬的匡扶,又焉知到时候他还是否会翻脸不认人呢?

    见我痴呆良久,阿政不由有些不悦的问道,“青凰,政和你说话,你都听着了吗?”

    我回过神来,点点头,“青凰听见了。只是不知,这既然无功,那便轮不到封侯如此高的待遇。这般胡来,相国难道也不加以阻拦些吗?”

    闻言,阿政气得愈加吹胡子瞪眼起来,“政是巴不得吕不韦出来阻拦呢,他是出来拦了,可太后凤印一下,加封等事又岂是吕不韦能拦下的。到底相国与太后权势相当,便是太后想要封赏的人,相国又如何拦得住?况,如今这还在咸阳装模作样的学起了吕不韦,门客盈门,拜在其府上的客卿就足有上千人,比之相国颇有些追逐的形势!”

    我听着有些好笑,看来这吕不韦和还有赵姬之间的关系,倒是三个乱的。不过一市井小人,如今却想起学相国吕不韦招贤纳才的假样子,附庸风雅,倒真真是个眼欠的了。邯郸学步,且不知,他能学出几分模样来。

    看我独自在一侧笑着,阿政显然有些恼,但被我笑得没头绪,故而只得黑着脸问了句,“政指着你好生听政说话一解烦忧,你怎么倒自己笑起来了?”

    我敛了敛笑,才道,“青凰是在笑这既没有半分真才实干,也能学着老师胡来,到不知他能闹出什么笑话来。到底,相国门中客都还是有些真才实干的,且不知这市井小人的门中客,都能是些什么货色。”

    闻言,阿政也不禁笑了笑,旋即却又止住笑,颇有些怀疑的看着我,问道,“青凰,你怎的晓得这前身是个市井小人?”

    阿政心思颇为细腻,言语间我不过稍许露出了些对的轻蔑之色,便被他瞧出端倪来。

    况,这等事情我本就不该瞒着他,故而也就不曾装假下去,只道,“画眉这不是时常替青凰在宫外走动嘛,一个而已,前身如何,难道还不易调查?”

    阿政叹息一声,右手不自觉的摸了摸下巴,只叹道,“想我泱泱大秦,朝堂之上居然纵容着这等宵小之辈得意,颇有如日中天之势,当真是大秦的悲哀啊……”

    我叹息着,却也只得劝慰一句,“待到明年,就该好些了罢!”

    阿政抿了口水,看似无意的又追问了句,“画眉既晓得前身不过是个市井小人,不知可还晓得这厮的其他荒唐事?”

    我心口一紧,自然晓得阿政指的是什么,他指的是与太后的私情。

    赵姬惯喜奢靡,雍宫的宫娥彩女从来不少,可这些人却不能全然是她的心腹。我这般不太爱掺杂世俗的人,都能往雍宫安插眼线,阿政又不是个傻的,不可能不晓得雍宫的风流丑事。

    只是,苦了他,曾经年少与母亲相依为命感情何其深厚,如今却被这母亲抹黑得不成形了。母子二人,早就形同陌路!

    我缄口不言与赵姬之事,不再接下话去,只起身替他揉捏起肩膀来,“阿政在朝中乏累,倒是许久不曾来青鸾宫歇息了。眼见着第二个孩子也渐渐大了,阿政朝中再疲乏,也莫冷淡了孩子才是。”

    他眯着眼浅浅笑了笑,“政是冷落了你许久了,不过,元曼和扶苏儿养在祖母身侧,我与你倒是带得少了些,第二个孩子虽不知是男是女,生下来,政定然也会好好待他,多来陪陪政的妻小。”

    如此,阿政复又常往青鸾宫往来了,虽不如从前那般勤快,但到底心里还是时时刻刻惦记着青鸾宫的。

    我与阿政也从未再提及嬴端之事,嬴端此人,仿佛就凭空在咸阳宫消散了般。她是罪人,更是这咸阳宫的丑闻,谁人那么大胆又会去提及呢?倒是赵芡,偶尔会“好心”的去远远瞧一回嬴端,每每又春风得意的回来。

    精卫成了青鸾宫内最繁忙的,不仅青鸾宫上下事宜要她打理,更兼为了解前方战事,日日在外奔波着。她牵挂着钱桀牵挂得紧,加之芈青萝日日要问她一回自己夫君在前方状况,二人日日总要碰一回头,时而精卫心惊,时而青萝心忧。

    如此反复半月,某日我大着肚子路过书房时,赶巧遇着王翦正要进书房传报。王翦言说是好消息,便邀我和精卫一同进去听了。

    给阿政请安问礼后,王翦方道,“前方战事每每报捷,钱将军处传来捷报,长安君嬴成于日前在屯留城内战死。不过,这还不算了事,屯留人士蒲复又在屯留兴风作浪,意图谋反,钱将军言说此人比不得长安君的头脑,想来拿下此人不会花太长时间。”

    “钱将军既如此有信心,孤便也不担心了。王卿和钱将军的本事,孤自然是信得过的。”阿政颇有些欢喜。

    精卫在一旁悄无声息的红了脸,听见阿政夸自家情郎,她自然是高兴的。

    我觊了她一眼,笑着戳了戳她的梨涡,她倒是愈发羞臊了。

    “待钱将军归来,大王可要赏精卫些好嫁妆才是啊,从妾身边嫁出去的丫头,可不能薄待了。况,妾可一直拿精卫当自家亲姊妹,大王若是不赏些好的,妾可不依。”我见精卫羞赧模样好玩,索信便将此事提早摊牌了,同阿政帮精卫要起赏赐来。

    阿政欢喜得紧,爽快的笑了几声,才道,“甚好。精卫,孤和青凰自会给你备下些好嫁妆,你若觉着还有缺的,可记得跟青凰说。”

    精卫红了脸,在阿政面前谢了一回恩,才有些犹豫的模样。

    阿政见她不甚欢喜模样,忍不住又问了句,“精卫丫头似有心事,可是有不敢开口要的赏赐,且跟孤说说,孤都准了。”

    精卫伏地复又一拜,才道,“精卫不敢贪心,只是方才王大人言说,敌军将军壁死城内,婢才担心……青萝姑娘该如何自处……”

    青萝!哎,又是个可怜的痴丫头……

    精卫言毕,阿政也有些不耐了,阿政默声似在思忖着什么,却许久不得个好些的处置方法。

    我记得青萝言说过想要将孩子生下来好生过活的,故而旁的也不祈求,只道,“大王,旁人且不说,青萝却是无辜的。长安君府邸虽已抄没,到底青萝如今有了长安君的遗腹子,孩子更是无辜,大王素来都十分体恤弱者,如今青萝有孕,她又是祖母亲带出来的人,罪责不当牵连到她身上才好。”

    阿政点点头,“这个政晓得,自不会因着嬴成的过错去为难她一个妇道人家。故而政思忖着,如今嬴成身死,待将嬴成尸身送回咸阳,放青萝回去处置了他身后事,长安府邸依旧留给她,封地食邑政一概不减了她的,让她妇道人家也好带着孩子过活。她若想好好养着身孕,想留在青鸾宫将养也好,想回华阳宫休憩也罢,政都应允。”

    得了阿政的许诺,精卫倒是诚然又替青萝跪谢了一回,我大着肚子不好跪下,也福身替青萝谢了一回。

    长安君府邸旧人,但凡与兵变事故关联了些的,尽数处死了。但无关罪责的,阿政倒也心宽,未与他们计较,只罚去隐宫做差使了。

    孙氏那个妇人我格外注意了,因着曾允了孙老先生不伤她性命,自然是不会弄死她的。只是她如此欺负我青萝妹子,实在可恨,问过青萝的意思后,将她剜了舌头,便送回了孙家。

    闲谈调侃着精卫,倒也实在有趣得紧,这呆子素来经不得半分戏谑,随意调笑几句脸色便如酱肝,逗得阿政都捧腹不断。

    王翦呆呆的在书房内,尴尬笑了许久,才望着我问道,“夫人,胞妹前些日子心情不佳,不知近些日子心情好些没。身为他兄长,本该好生抚慰她的情绪的,只无奈身份尴尬,只得借夫人之口了解些她的现状了。”

    “百灵近些日子心情渐好了,精卫和女医也都精心为她调理着身子,将来有孕亦不是不可能之事,王将军还请放心。”我礼貌答道。

    王翦望着我却有些痴痴地,“精卫姑娘的本职是照顾夫人,如今肯委身照顾胞妹,想来精卫姑娘是得夫人授意了。王翦在此替胞妹谢过夫人恩德。”

    我浅笑着避开王翦的目光,只随口答道,“应该的。”

    瞥开眸子恰巧撞上阿政的视线,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鹫,压抑着怒意强挤出一抹笑对王翦道,“王卿如今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如何迟迟不见卿家成家呢?不若孤给卿家指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