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片排山倒海的声音,殿前武士一个一个簇拥了过来,手中握着铜牌与皮盾,很快就架起来一个绝对安全的屏障,有人在里面,有人在外面,有人在中央。在里面的则是长孙裕与长孙叙正,在外面的则是长孙铮与荀贵妃。

    在中央的是两个人,一个长孙叙谨,一个沐芳。

    沐芳觉得自己在这个不尴不尬的位置成了中立派,是很不好的,于是立即就要后退,但是长孙叙谨的手已经伸了过来,紧紧的握住了沐芳的手。

    无论在任何时候,无论遇到了任何危险,无论经历什么山河破碎,他的手依旧如此坚定有力。可以驱散任何畏惧的阴霾,可以让一个人从根本上取信另一个人,沐芳知道,今日之哗变在所难免。

    也知道,改朝换代迫在眉睫,荀贵妃已经疯了,当年的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到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时候了,长孙裕的利剑再也不会姑息养奸。事情进一步的恶化,长孙裕在最后最后的弥留之际,是不会放过这个疯狂的……

    谋朝篡位的女人,尽管,荀贵妃的儿子长孙铮已经吓得瑟瑟发抖起来,今天的角色本应该是他,但不!他到了最后关头,已经一点儿力量都没有,他畏惧了,他趑趄不前,甚至面对这样穷凶极恶的母亲,他感觉到了陌生。

    他也感觉到了畏惧,一种渴望胜利而又畏惧失败的情愫逐渐的包裹住了这个人,让他奄奄一息一般,他张开大口极力的呼吸起来,死鱼眼瞪视着眼前的一切,沐芳看到这里,不禁已经在心里面将胜利与失败划出来了。

    沐芳明白,长孙裕虽不行了,不过一辈子终于雄起了一次,这一次足可以挽狂澜于既倒,她冷眼旁观,一个字都没有说。

    长孙裕冷冷的瞠目瞪视着面沉如水的女子,她冷漠的诡笑,嘴角始终挂着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这微笑可恶极了,“当年的事情,真的是你吗?”

    “莫非还有另外一个人?臣妾嫉妒,嫉妒的发狂,臣妾知道,刘皇后要是不死,臣妾这一辈子永无出头之日,皇上,臣妾是一个女子,本应该不为稻粱谋,但是臣妾做不到。”

    “臣妾并非是争宠,不过是想要立于不败之地,这皇城里面,哪里有女子说话的地方呢?既然如此,臣妾只好用力的去生存了,这些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臣妾还历历在目呢。”

    荀贵妃一边说,一边低眸,沉思了很久很久以后,嘴角的微笑,逐渐的变得深刻起来。长孙裕冷冷的哼一声,然后吸口气,良久良久以后,这才低眸看着与自己对峙的女子,这么多年了,狼子野心终于暴露出来。

    这么多年了,长孙裕终于明白过来,事情居然是这样一个模样,当原原本本的事情顷刻间全部都说出来以后,他从愣怔中逐渐的清明过来,龙目中一片痛悔,紧紧的攥住了手中明黄色的缎面龙椅扶手。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终究还是败军之将,你有什么要说的呢?”长孙裕目光炯亮,真是难以置信,他的目光居然这样沉静而又充满了力量,这样坚毅的目光,她可是很多很多年没有在长孙裕的脸上看到了。

    “皇上真是痴人说梦,以为您的军队果真就可以打压臣妾吗?十年磨一剑,臣妾还霜刃未曾失呢。”她一边说,一边冷冷的挑眉笑了。长孙裕不以为然,吸口气以后,说道:“虽不曾试一试,朕也不希望你试一试了。”

    “来人。”长孙裕的胸口起伏了一下,“将老太妃拉过去,殉葬。”

    “是。”殿前武士逐渐的簇拥了过去,沐芳手心里面几乎沁出了一片冷汗,当次生死存亡之际,没有人不畏惧,但是长孙叙谨始终用力的握住了沐芳的手,以至于给她一种稳定而又庄重的感觉。

    军队甲胄碰撞的声音不绝如缕,很快的,两支全然不同的军队已经对峙起来,他们依旧是在最中央,长孙裕挥手,正要指挥军队的时候,这女人又一次笑了,“皇上以为自己真的可以长生久视吗?”

    “皇上是想多了,还是多想了呢?皇上的身体江河日下,拖赖臣妾给皇上的灵药,皇上不但不会流芳百世,还会遗臭万年,哈哈,黑璃军,跟本宫上!今日之黑璃军,只要是杀了一个贵族,当升官发财。”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还不快给本宫上,未来的新君是长孙铮,铮儿,你过来。”荀贵妃一边吩咐军队,一边挥手,很快的长孙叙谨已经过来,目光看着母后,两人的目光轻微接触了一下。

    他是震惊的,震惊与此刻已经丧心病狂的母后,而荀贵妃呢,则是兴奋的,好像一只饥饿了三年的松鼠忽然之间就看到了一整片茂盛的森林一般,这森林连绵不绝,形成希望的绿色,荀贵妃本人的眼中则是一片燃烧起来红彤彤的颜色。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母后,沐芳没有见过这样的荀贵妃,长孙叙谨冷冷的瞠目看着,一语不发,两股军队已经战斗起来,长孙裕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冷冷的闭上了眼睛,他不能失败,他要看着胜利的来临。

    一片刀枪剑戟的战斗声中,长孙叙谨后退了一步,在一张牛皮大鼓之前站住了,沐芳将鼓槌递了过去,“一二三,敲起来。”

    很快,牛皮大鼓已经敲响,更快的速度,紫华城的宫门洞开,有军队猝不及防涌入,好像金色的潮水一样,一会儿以后已经簇拥了过来,将周边包围了一个里外不通风,白珂握着一枚刚刚摘下来的葵花一边吃着,一边站在了军队的前面。

    这诡异而又滑稽的场面,给残酷的军队带过来一抹悲剧性的滑稽色彩,她身后的军队则是完全不同的,身旁的男子是许平君,他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今日终于崭露头角,在大厦将倾的时候,终于站了出来。

    白珂看到沐芳,问好:“吃了吗?今天好热啊。”

    “是啊,挺热的。”沐芳一步就走了过去,一把就抓住了葵花的花盘,妙目滴溜溜的转动了一下,开始吃起来,“长孙叙谨,你也过来,这是含山县的土特产,这葵花好吃了去了。”

    一边说,一边将葵花递过去,长孙叙谨只好吃一口,“确实不错。”

    这三个人居然开始吃起来葵花,而荀贵妃的军队被打的连连败退,他们这是冷眼旁观?是坐山观虎斗?还是等会儿要以逸待劳?还是……冷眼旁观以后,又坐山观虎斗,接着再以逸待劳?

    他不敢去想象,过一会儿以后,沐芳说道:“你们怎么这时候才来?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以前不是早就说好了,鼓声是三长两短,就说明你们遇到了三长两短,自然是很快就过来的,夫君带着人来的,怎么,不错嘛?”白珂一边说,一边将向日葵抢了过来,说道:“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我这才上前一步,嘿嘿嘿,打一个对盔卸甲落花流水。”

    “不然他们是绝对不会知道大姨妈为什么会这样红的。”白珂一边说,一边傲娇的笑着,沐芳吸口气,几乎要跟不上白珂的节奏了,其实心里面还是觉得很是抱歉,白珂的性格愣是让自己给改变了。

    旁边的许平君一言不发,目光炯炯有神看着两个军队,手始终握着剑柄,良久良久以后,这才说道:“城外,荀贵妃还有军队,不过,他们大概需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过来,怎会如此哗变呢?”

    “要是不变才怪,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总是需要变一变的,变变更健康,你值得拥有。”难得沐芳到了这紧要关头居然还有心开玩笑,长孙叙谨也笑了,站在了许平君的身旁。

    “我赌皇上胜,你呢?许平君?”这俩,是一见面就分外眼红的情敌,现在居然关系好到了这模样,是沐芳想不到的,沐芳看到这里,竟无语,泪凝噎啊。往前走,握住了长孙叙谨的手腕,“白珂,过来,过来,我和你聊一聊。”

    “好。”白珂找一个位置坐在了那里,沐芳也立即就席地而坐,两个人一点儿紧张的意思都没有,一边吃葵花,一边笑着聊起来,沐芳问道:“你老爹现在很是看好许平君了?”

    “爹爹说,秀才人情纸半张,说要是有了暴乱以后,他不可能闵乱思治的,很可能会吓得变成软脚虾,所以并没有想过我们可以真正的带领一个禁卫军过来,不要说我们的军队啊,这些可是正儿八经的呢。”

    “老雷非攻院的卧底都在里面了?”

    “那是。”白珂立即点头,沐芳又道:“王爷的军队也在里面了,含山县季慕朗的军队也在里面了?这才招摇过市,你说你为啥不早点儿过来,皇上都快不行了。”这时候,白珂才吸口气。

    “你说什么,皇上不行了,我看还是还好好的。”白珂审慎的查看长孙裕,因为距离比较远,只可以看得清楚,皇上此刻在闭目养神,并不能看出来他已经气息奄奄,到了弥留之际。

    “圣旨呢,遗诏呢,国不可一日无君,不会真的要长孙铮去做这皇上吧?我不服!”白珂一边说,一边握住了拳头,指了指长孙叙谨,说道:“他才是未来的还是,民心所向,乃有德者居之,不是吗?”

    “是啊,道理是如此,不过皇上的意思是,必须要让长孙叙正当皇上,也是算做了最后一件好事情。”

    “好毛线,我会帮助你们的,你们放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