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公子,你我喝一杯。”一边说,一边举杯与方公子碰杯,两人的酒杯轻微触碰了一下,沐芳收手,“殿下,还好这城中波谲云诡有人在,看得出来殿下乃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少时,过来与殿下叙话了,就此别过啦。”

    “皇叔,方公子,慢走。保重!”他一边说,一边将酒樽放在了金盘中,长孙叙谨点了点头,人已经朝着前面去了,而沐芳呢,回头看着长孙叙正那稚嫩的肩膀,良久以后,竟然无言以对。

    “一直以来你告诉我的,降龙伏虎之人居然只有十三岁,还是一个小小少年?小小少年没有烦恼,真好。”沐芳几乎是带着羡慕的眼光看着身后的长孙叙正,他同样是穿着一件绯红的衣服。

    人如同是午夜中地脉中滋生出来的一朵烫金的曼陀罗花一样,带着高贵与端华,带着一种不可向迩的皇族气派,虽然只十来岁的模样,不过那种气概同气连枝,想要让你忽略掉都不可以。

    尤其是那双宝光四射的眼睛,好似天边的圆月一样,翡翠玲珑,美丽妖娆,妩媚雍容,不可方物。好似所有的形容词都用在他的身上,亦不足为过,一直以来这些都是他所思所想,良久以后这些所思所想全部都变成了疑问。

    “人不可冒险,你也知道,就如同你,就如同……孙缙。”长孙叙谨一边说,一边轻轻的一笑,又道:“在外孙缙就是孙缙,在内呢,孙缙已经不尽相同,你看到的应该只是一小半而已。

    “是,一小半。”沐芳研究一般的看着长孙叙谨的脸庞,又道:“你觉得做什么人好,这样子变来变去的,岂不是会太累?”一边说,一边凑近了长孙叙谨。

    因为沐芳忽然间发现,这里的路径比较复杂,自己要是不跟紧点,或者等会儿完全就找不到出口,要是迷路,说来也是可笑至极。前面的一排排内侍监对于他妈的交流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喂,这里的路怎会这么长,云深不知处,要去哪里啊?”她愕然,从来就没有别人带着这样子走过,七绕八绕,穿花穿柳,好似永远都走不到头一般。这条路的分垒在哪里,那一条路又是四通八达。

    不看则已,一看觉得这里的路每一条都比较驳杂,一边走,一边交换了一下手中沉重的东西,在夜色中,她喘着气,长孙叙谨慢慢的回头,目光深沉,复杂难辩的看着眼前的人。

    “累了?”一边说,一边伸手。

    “不可,王爷皇亲贵胄,我一个小小的仵作而已。怎可劳动王爷,让王爷代劳呢,不可不可。”一边说,一边轻轻皱眉,长孙叙谨不过是闲适的一笑,含着一缕淡淡的浅笑目看着沐芳,“你也知道,我是王爷。”

    “是,怎么?”沐芳挑眉,为何此时此刻问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王爷莫非脑子被烧坏了吗?长孙叙谨慢条斯理的将沐芳手中那沉甸甸的东西握住了,道:“放下布袋,何等自在,给我。”

    “不可,这是我的护身符,只有我自己拿着才会心安理得,睨视王爷,你高高在上,自然是不可以拿这些东西的,王爷哦。”沐芳劝谏一句,长孙叙谨不过是一笑,“王爷也是人,且,你的护身符不是这些。”

    “嗯?”沐芳微微愕然,挑眉看着长孙叙谨,长孙叙谨不过是一笑,一抹淡淡的狡黠闪过眸底,“你的护身符是我,知道这个已经足够。”

    “王爷果真会保护我?”她半信半疑,前世的记忆,以及今生的事实证明出来一个道理,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可以靠着任何一个人的,这是沐芳做人的信条,她从始至终都在不停的贯彻。

    “莫非还会骗你,你又不是三岁小孩。”他蛮横的用力,她只好将手中的重物交给长孙叙谨,于是两人还是老样子,不过稍微变化了一下,她到了长孙叙谨的头里。

    这些内侍监还是视而不见,她这才木然道:“这里的人好似都怪怪的。”

    “嗯?”他疑惑,看着眼前的人,沐芳立即说道:“怪怪的,我的意思是,这里的人都……你看啊,一个个好似木头一样!不!行尸走肉!”

    “不是木头,在紫华城,很多事情可以做但是不可以说,很多事情可以说,不可以做!很多人听到了什么,完全是装聋作哑,很多人为了听到什么,则是费尽心机,很多人呢!枉费心机,往往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所以……”

    长孙叙谨看着眼前的几个内侍监,问一句“你们刚刚听到了什么?”这些人果然乖觉的厉害,挑眉道:“没有。”

    长孙叙谨这才道:“看到了,这些人愿意去装聋作哑,这也是安身立命必须有的一个生存法则,这里比大自然厉害多了,后妃们与前朝的弄臣,我不说你也不言自明。”

    “自明,自明。”沐芳是见识了,原来这些人不是聋哑人,她还以为这些内侍监全部是哑巴呢,结果呢?人虽然是健全的,不过看来与半个活死人也是分毫不差的。

    往前走,沐芳目光无意中一扫,好似看到前面的一个草丛中有几个内侍监捂住了一个女子的嘴巴然后拉扯到了前面去,女子嚎啕大哭,含混不明的在哭喊什么,但是声音全部让人给捂住了。

    沐芳那诧异的眉高高的扬起来,看着前面的位置,然后顿足,揎拳掳袖就要往前走,结果让长孙叙谨给拉住了,“你忘记了生存法则,这些事情看到了也是视而不见。”

    “我要是记起来生存法则,她就没有办法生存了。是生存还是毁灭呢?让我去救人,管他三七二十一。”沐芳一边说,一边就要往那边去,这时候几个内侍监这才着慌起来,“方公子,不可,不可……”

    “有何不可?”沐芳回眸看着几个内侍监,而这些时间视而不见,沐芳在这一刻,觉得长孙叙谨还是比较冷血的,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刚刚的情景,必然是杀人灭口了,他那样淡定,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

    连面部神色都没有一分一毫的撼动,沐芳看到这里,不禁微微吸口气,道:“那就不管了?”长孙叙谨倒是无可不可,道:“初来乍到,你就算是今天救了她,你可以救她一生一世?”

    “不可。”沐芳明白过来,不是长孙叙谨不去救人,而是这些人的命不属于自己,就是现在自己选择去救人了,过不了许久,这些人一个个都会死了的,不过是延长了一点儿生命而已,完全没有必要费心劳神。

    搞不好,自己牵连进去,更加是不好,但是沐芳的拳头在袖中紧紧的攥住了,暂时不会动手,并不代表以后不会想方设法去救人的,她跺了跺脚,负气的跟着长孙叙谨往前走,她就疑惑了!

    为啥今天这条路好似没有尽头一样,立即问道:“带着我们去哪里,我困了,我饥肠辘辘,你不是安排我们去吃牢饭吧?”一边说,一边气势汹汹的往前走,几个内侍监面面相觑,立即有一个笑容可掬的走了过来。

    “大人,是带着大人去见驾,这不是早都说好了的吗?”一边说,一边挑眉看着沐芳,沐芳呼口气,点了点头。“原是去见驾,我以为你们是绑架!走吧,废话少说,在哪里就去哪里,搞的人疲惫不堪。”

    “是,是,您稍安勿躁,已经快要到了,过了前面的忽听以后就是水绿南薰殿,今天皇上在那里请人呢。”这内侍监一边说,一边轻轻挑眉看着沐芳。

    沐芳道:“怎么觉得鬼鬼祟祟的?”她看着长孙叙谨,长孙叙谨倒是不以为然,说道:“这里原本就是一个鬼鬼祟祟的地方,你说,如何就可以不鬼鬼祟祟呢?”好吧,人家自幼在皇城中长大,一个在天子脚下长大的大概早已经习惯了一切一切。

    “皇上每天晚上都不睡觉,早上都不早起,都要在这里请人吃饭吗?”沐芳一边说,一边打一个哈欠,就连自己都累了,这一路走过来疲倦的很,夜深不寐,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习惯啊,而今晚呢?

    究竟会遇到什么情况,亦或者说,究竟今晚是坐牢吃牢饭,还是可以得到皇上的网开一面呢?这就不好说了,倒是长孙叙谨不以为然,不过那不以为然的表象之下也隐藏另外一种情绪。

    这情绪是让人紧张的,让人不寒而栗的,沐芳作为一个仵作,拥有比较敏锐的观察力,到了前面的一个位置,有花木扶疏,淡淡的香氛拂面而来,吹的人神清气爽,让人浑身都如沐春风,他们走过来,轻捷的脚步声将头顶的花瓣一重一重都震落。

    紫色的地丁花,蓝色的宝石花从头顶落下来,几乎将这一条细密而又狭长堵塞走廊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布景,沐芳一边走,一边看和略微在自己眼前晃动的人影,长孙叙谨一脸的平静,背影孤傲,好似一只随时都充满了生命力的云豹一样。

    那健美的双腿,强劲有力,那宝光四射的眼瞳,一瞬不瞬的看着前面,他知道目标物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过来做什么,并没有半分的柔情蜜意,踩着一重一重的乱花,已经过了这个抄手游廊。

    风景美到爆,只可惜人们都无心去看,而在静夜中看来,这些美丽的风景也不过是寻常而已,她应该习惯,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经过巧意搭建与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