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整理完毕以后,这才出来,有内侍监一路小跑过来,手中举着一个铜盆,里面浸泡着玫瑰花的香汤,有人过来接走了那厚重的斗篷,长孙叙谨这才净面,收拾完毕仪容仪表以后,人已经神清气爽。

    沐芳看着内侍监将手炉递了过来,将香氛都在他的衣服上喷过了以后,这才啧啧称羡,“很麻烦。”

    “还在后面呢。”进宫是比较麻烦的,刚刚说别麻烦,很快,低一个等级规格的行动也是到了沐芳这里,她同样是有模有样的整理完毕,这才举着手,让人将熏香给熏好在了自己的身上。

    然后就看到有内侍监过来,将一块朱红色的地毯铺陈开来,长孙叙谨提醒一句,“走了。”

    “好……官方啊。”她一边看着,一边紧紧的握住了箱子,落脚,这红地毯看起来平平无奇,不过就如同是踩在了泥足深陷的某一块物体上一样,很快就再也移动不开脚步,足踝让这红地毯给吞并了。

    人走起路来就比较松软,她一步一步的跟着长孙叙谨,“你们皇城里面,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那啥!据说皇后一年要做一千件衣服,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一千五百。”他的声音惯常的冷漠,好似到了紫华城以后,声音更加是冷漠了不少似的,亦或者说,是因为这个问题,他才开始冷漠。

    “皇上开宴,一桌子,皇上一个人就要一百零八道菜品?”她还是比较喜欢问问题,长孙叙谨回眸,看着沐芳,“你为何也知道,不过数字错了,不是一百零八,乃是三百六十五。”

    “一年之数啊,原是这样?”她一边说,一边轻柔的一笑,“皇族的一切都超于我的想象之外呢,皇上是不是也真的昏庸无能呢?”一边说,一边小碎步走了过来,老实说,不知道为何,长孙叙谨走着,好像都比自己的脚步快一些一样。

    旁边的内侍监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想笑又不敢笑。这分明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啊,什么都不懂一样,沐芳也确实是什么都不懂,所以问题比较多,她向来是那种观察仔细之人,过了朱红色的宫墙以后,有人将身后的地毯已经卷起来。

    “关门了,关门了。”她微微愕然,看着朱红的宫门慢慢的闭合,心里面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是强烈起来,两个人是真正的单枪匹马,他可以若无其事,毕竟沐芳还是一个女子啊。

    “到了这个点儿,是宵禁的时候了,关门闭户实属正常,你最好不要一惊一乍,不然很快就会万众瞩目的。”一边说,一边轻轻的回眸,沐芳立即乖觉的点点头。

    一直以来,都听人们说长孙裕是昏庸无能之帝王,此刻到了这朱门中,她大概也是一清二楚了,每个人到了这样的环境中,大概都是会昏庸无能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简直不用自己思考人民疾苦。

    她一边走,一边看着,风景好着呢,一切都是高峻的,一切都是明黄色与朱红色,透过这里看上去,有一种坐井观天的感觉,目光几乎给闭塞住了,往前看,所有的一切都平平整整,好似做出来的一个模型一样,了无生机活力。

    往后看,虽然灯烛很多,但是还是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带路的内侍监觉着十来盏宫灯,将前面的道路照射的明亮异常,沐芳看着看着不禁靠近了长孙叙谨。

    长孙叙谨的唇畔忍不住逸出一抹淡淡的轻笑,“现在知道害怕了,要是知道了,也为时未晚,不过这闯祸的事情已经奏报给了皇上,你我想要顺利的离开,应该不可能了。”

    “鬼才害怕呢,我可不会,我不过是想要看一看周围的环境而已,顺便入境问禁,不要有了什么忌讳,自己还不知道。”一边说,一边看着长孙叙谨,他倒是如梦初醒一样,提醒一句。

    “在皇上的眼前,不可以说死字儿,这个切记,不然皇上会立即就翻脸的,还有,皇上是属羊的,不可以说羊入虎穴,羊入虎口,群狼牧羊这样的成语与句子,明白了?”

    沐芳暗道,这城中果真还是有忌讳的,幸亏自己问出来的比较早,不至于到了跟前让人摧残,这一切都清楚了以后,沐芳这才点点头,跟着长孙叙谨往前走,一会儿以后,人已经到了前面的一个宽阔位置。

    迎面小跑过来一个满面堆笑的内侍监,这太监,应该比带路的那一个厉害点儿,从服色就可以看出来,服色是淡淡的海水纹,很快就捏着兰花指走了过来,“王爷,王爷,皇上与娘娘在水绿南薰殿等着你们呢。”

    “带路吧。”他的声音平平淡淡的,沐芳微微愕然,举眸看着长孙叙谨,他到了这里,浑身没有半点儿警戒一样,看起来容色淡淡,话说回来,在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他都没有任何的惧色,更不要说面对这些人了。

    “是,是。”这奴才举着步子,立即往前走,那才是真正的狗腿子,几乎将腰肢都要佝偻在地上了,慢慢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拈着兰花指,“王爷这一次可要服个软儿,您与那一位方仵作做出来这殴打封疆大吏朝廷命官的事情,帝君很是生气呢。”

    “嗯。”他一脸的神色都很寻常,貌似“就是老子做出来的,你能把老子怎么样”这大太监回头打量着身旁的沐芳,沐芳一直以来都拥有良好的约束力,早已经雄赳赳气昂昂,规行矩步。

    大太监看着沐芳,谦逊的一笑,道:“不敢动问,您就是那一位……方仵作?”

    “是,如何?”沐芳龇牙咧嘴,这大太监擦拭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您倒是厉害,可是闯了祸,皇上龙颜震怒,这片刻,你可不要撩拨皇上,不然皇上没准会立即就要了你的命。”

    “贱命一条,要是可以挽救诸位与水火之中,在所不辞,公公您说呢?”沐芳向来是那种直来直往的人,并没有任何一个字儿是虚情假意,自己想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这大太监干笑一声,“这,您说什么呢,这事情您要是给皇上求情下话,大概还不是太坏的,偏偏你们横着,这就不好了。”

    “我给他下话,你想多了吧。”沐芳一下子就与这个大太监拉开了距离,这人的世界观与自己格格不入啊,早点儿拉开距离是最好也没有的。

    “王爷,王爷,您慢着点。”一边说,一边追了过来,沐芳与长孙叙谨都不理会这大太监,这大太监看到没有人与自己说话,只好安心的带路,一会儿以后,过了重重复重重的庭院与走廊,终于他们听到了钟鼓齐鸣的声音。

    皇城中,向来是夜夜笙歌的,这里不分昼夜,只要皇上开心,几乎紫华城中通宵达旦,因为有荀贵妃几个人朋比为奸,巴不得皇上每天都不要早朝这才是好的,而长孙裕呢,因为一把年纪,更加是昏聩的不成了。

    这片刻,两人刚刚过了一个抄手游廊,就看到了站立在的风中的一个少年,他那双忧郁的眼睛轻轻的撇过来,在看到长孙叙谨与沐芳的时候,眼睛中有了奕奕神采,立即就走了过来,身后一个i额内侍监捧着一个朱漆描金托盘也是追了过来。

    “皇叔,你来了。”无疑,这就是坤宁宫大火中,唯一的幸存者,一直以来都听他说长孙叙正如何了不起,如何风华绝代,此刻看到了本尊,沐芳不知道做什么好,行礼吧,暂时没有学会,不宜。

    不行礼,显得自己不懂礼貌,他倒是一笑,大概是看出来沐芳的局促,“方公子不必多礼。”

    “西宫为何知道,奴才就是方公子?”沐芳看着眼前的少年,这少年不过是十三岁而已,眉宇开阔,隐隐有王者之气,举手投足都比较稳重,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端凝与冷肃,除了眼风比较黯然,几乎举手投足没有任何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一般的上位者,都会在冥冥中造成一种压迫的感觉,给人以紧张彷徨,但是这里不同,他给人的感觉很是端稳,大概少年老成就是这模样了。

    听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由上扬,“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猜错了,此刻看来,并没有什么差错,一般人是不敢和我说话的。”

    “您也是人,为何就不敢呢?”沐芳追问,他不过是一笑,道:“不足为外人道了。”说完以后,举着酒樽,说道:“王爷,他们在水绿南薰殿设宴,这一次的目的是你们二人,那事情做得好,我支持,但是总有人反对。”

    “是,多谢殿下提醒,这里我知道应该如何做。”一边说,一边看着旁边的酒樽,长孙叙正立即就斟酒,“原是想要与皇叔你小酌两杯的,但看来时运不济了,等会儿皇叔脱险以后,到西宫这边,我与你好好喝一个。”

    “当然,还有……方公子,我这里也有很多死人之类的问题需要请教呢,还请公子到时候与王爷过来,感激不尽了。”一边说,一边轻轻的将三个酒杯都斟满了,这才一杯一杯的送过来。

    长孙叙谨没有什么酒兴,一饮而尽之后,重重的握住了长孙叙正的肩膀,“保护好自己,我去去就来。”分明是危险的,但是偏偏,在他的眼中这一切的危险好似完全不复存在一样,暗中超拔的自信力,世间能有几人可以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