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亦真时真亦假,有为无处无为有,

    不过眨眼之间,天色突然就变了,漫天乌云密布如同大军压境,平生在人心底添上几许逼人的压抑,站在院子里许久的残雪目光呆愕的看着段绮丝越走越远的身影,转而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辗唇低吟出声,

    “要变天了么,”而后,螓首低下,莲步步步迈开,抬手叩响冷粼湘的房门,

    “轰隆,”一记惊雷伴随着明亮的银光在天际划过,阴沉的似要淌下墨來的天空刹那间被银光划开,白光过后,大雨如期而至,腾起的细白水汽仿佛有无数条河流从天际直冲而下,透过密密的雨帘,江南别具一格的亭台楼阁在眼中渐渐模糊,潋成眸底的一片泓滟倒影,

    “大小姐,残雪有事求见,”裹着雨意微凉的风,轻触到脸上,纵然是夏季亦是让人不由的打下一个寒颤,残雪的声音碾在突起的颤栗里,轻微有如微微颤起的蝶翼,轻轻抖动在夏季的暴雨风声里,

    微弱不可耳闻,

    只听的“吱呀”一声,冷粼湘房门迎风打开,残雪低垂下被风雨吹拂的有些煞白的小脸,入门后顺手带上房门,将暴雨带來的喧嚣一同阻隔在门外,残雪规规矩矩的迈着小碎步,亦步亦趋的走到冷粼湘的跟前來,缓缓抬头,眸光撞入冷粼湘眼瞳漆黑的深沉里,眉目惶然一怔,忙忙又是低下去,

    “回禀小姐,雅姑娘回报,少爷确实是与北溟的千衣卫合作,想來是有所图谋,柳庄主暂且性命无虞,再有就是,三少爷请意前來南城,”

    “咯噔”一声,残雪跟前的冷粼湘心跳恍如跳漏半拍,冷家三少寒要來南城,定然是不可以的,凭着寒的心思缜密,以及其跟在冷粼湘身边岁月的远久,定能看出他的破绽來,如今真正的冷粼湘已经落在彦天手中,寒再过來插上一脚,对他是极大的不利,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故然做出的不经意般,冷粼湘抚了抚头上青丝,抬头,又见她那深沉如若枯井的眸,染开的声音带着波澜无痕的冷色,

    “毓秀山庄就如此清闲,”

    眉心徐缓低下,残雪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瞟着冷粼湘的神色,水墨染开的眉眼,氤氲起的诡异飘忽是残雪从來不曾在冷粼湘脸上看到过的神色,心中一阵疑惑,愣神之后,接话时出了些小小的偏差,

    “三少的性子小姐您还不知道么,无非就是想來凑凑热闹,再來他跟柳庄主的交情,定是想在柳庄子跟前长长脸子,不过,这伙儿三少还真是离不开毓秀山庄,主管钱庄的沈掌柜卧床许久,左右过不了这几日,里里外外都是三少在打点,”

    残雪之言刚刚落下,冷粼湘顿的眸光一闪,飞快浮过几许亮意,紧接开口,

    “沈掌柜可有儿子,”

    残雪方才惊觉自己失言,想來是这几日忙迷糊了,沈掌柜的事情,早在來南城之前就已经报给大小姐的,当时大小姐还给下指示,让三少自己酌情处理,能者任之,沈掌柜早年丧妻,中年丧子,小姐亦是知道的,作何今日,出此一问,

    心下遂起了怀疑,不敢露出异色,残雪就着冷粼湘的话答,

    “这个婢子就不甚知晓,东都分号那边的事情,皆是三少打理着,紧要的事情,三少自跟小姐回禀,婢子不敢多问,”

    许是从残雪的言语中听出端倪,或是怕露出破绽來,冷粼湘不再多言,淡淡扫过残雪一眼,挥了挥手,将其遣下去,

    “既是如此,那你下去吧,寒那边,我自会处理,”

    “是,”低眉顺耳,谦恭应答出声,残雪弯着腰身往后退去,缓慢退出冷粼湘房内,

    堪堪出的冷粼湘居住的院落,残雪來不及做多想,拔脚奔入雨中,奔往段绮丝的住所,

    到达段绮丝房里时,身上衣衫尽湿,一头青丝淋浴在大雨之下,黑亮如刚刚研开的墨,不时淌着清水,哪里见过她这等模样,段绮丝也是一番茫然,忙忙迎上前去,

    “残雪姑娘,这是……”

    “进屋再说,”不敢与段绮丝提及太多,残雪频顾四周,确定无人跟随才是跟上段绮丝的脚步走入房内,走过的地方,被雨水打湿的衣摆逶迤出一条长长的水渍,

    段绮丝实在看不过去她凄惨的模样,径直穿过外室,掀起隔着内室的珠帘,就要进去,

    “我拿件衣裳先予你换下吧,虽说是夏季,但雨厚风凉,你会着凉的,”不料,被残雪一句回绝,

    “不必了,我今日來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

    “何事,”听她口气,段绮丝不敢轻视,当下敛下眉就着她的话询问道,

    “我家小姐,有异常,”

    “冷家大小姐有异常,”几乎是惊呼出声,段绮丝一脸的难以置信,亏的房外狂风暴雨,才沒让段绮丝吼的人尽皆知,残雪匆忙走到段绮丝跟前,用手捂住她的唇,做出噤声的动作,

    “隔墙有耳,姑娘慎言,”

    明白残雪的意思,段绮丝小心拨开残雪捂在自己唇边的手,把声音压低几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但是,今日的小姐太过不同寻常,”残雪答,

    “那你怀疑,”

    “这……”顿时,余下的话如堵在残雪喉间的痰,久久不敢说出口,她不知道冷家姐弟是双生子的消息段绮丝知道多少,还有就是,冷临溪与冷粼湘长着几乎如出一辙的容颜,

    太过隐晦的真相,呼之欲出的猜测让残雪实在不敢说出口,黯然低下头,轻声答下一句,

    “我不知道,”

    当真不知道么,段绮丝自然是不信的,可眼下残雪的神色,段绮丝亦是知道,肯定是问不出什么的,索性直截了当一些,

    “说吧,那你想怎么做,或者说,你想我怎么做,”

    真真是沒想到,这位段姑娘如此的善解人意,残雪忽然明白,为何大小姐当日转迹南城前,曾嘱咐她,若有事,可找段姑娘商议,莫非,大小姐早有预料,忽尔又想起,那日雅姑娘前來复命时听闻大小姐不在庄内,曾说起的一句话,守在别庄的暗卫瞧见大小姐独自前往后山,

    “有了,”残雪灵光一闪,

    “有劳姑娘前往烟雨楼找离染姑娘帮忙带一句话给彦天彦少谷主,请他务必來一趟南城,”

    “巧了,你家主子也让我去找离染,正好可以帮你带话,”

    “什么,”听闻段绮丝之言,残雪蓦然一愣,惊呼出声,

    “小姐让你去找离染姑娘,”

    话已出口,段绮丝自知失言亦是于事无补,索性如数道來,

    “算了,反正你也是冷家的人,你家小姐说掳走风月的人要找风月手中的一件宝物,只要拿到东西风月就能平安归來,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何宝物,只能去问离染以及唐宋,他们到底是风月身边的人,也许知道,”

    “我明白了,”残雪一时间恍然大悟,原來如此,虽然对于柳风月的身世残雪并不清楚,但是柳风月与冷家的渊源,残雪却是知道的,当年柳风月曾将传家的一件宝物托给冷粼湘,这残雪也是知道的,因此,残雪已然明白,

    弄不明白残雪的一惊一乍是怎么一回事,段绮丝一头雾水,不解的问着,

    “到底怎么回事,”

    因着事态的牵扯极广,残雪也不知道该如何跟段绮丝解释,只好避重就轻,把所有的问題都抛给离染他们,

    “这些事情事关到柳庄主的家世,婢子知晓的亦是不多,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如今的小姐定不是本人,如若姑娘想知道,还得去问离染姑娘,”

    “什么,”这个消息來的太过突然,远远超出段绮丝能够接受的范围,不由自主的,段绮丝再次惊呼一声,

    “嘘,”惹的残雪慌忙扑倒她身边,再一次捂住她的唇,

    “事关重大,姑娘万万不能声张,今晚子时,姑娘随我去一趟后山,所有的事情便能得以确定,”

    “好,”段绮丝点了点头,

    仔细叮嘱段绮丝几句,残雪出门而去,她本是冷粼湘身边的贴身丫鬟,不能离开的太久,所以,她得回去伺候着,

    待的残雪走后,段绮丝独坐屋内,听着屋外的狂风暴雨,坐立不安,

    听闻残雪的言语,不似是假,如果庄子里的冷大小姐不是本人,那会是谁,真正的冷大小姐又去往了何处,段绮丝是见过冷粼湘的,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并沒有丝毫的差错,还有,既然发觉冷粼湘的不寻常,残雪为何不找冷家的商议,而是找上身为外人的自己,

    如若真如残雪所言,冷粼湘并非本人,那她跟自己说的那番话,到底是真是假,她让自己去寻找离染询问的所谓宝物,又是什么,

    种种谜团宛如一片茫茫的烟雾,笼罩在段绮丝的心头,千头万绪,怎么也理不出头绪來,

    更为重要的是,來人既然有假扮冷大小姐的能耐,那风月他……想到柳风月,段绮丝不由心头一紧,硬是生出隐隐的不安來,

    不停的叮嘱着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

    好不容易,终于等來子时,浩浩荡荡下了一天的大雨也在入夜的时分开始停歇,经过雨水洗涤的夜空干净的可以看见悬挂天际的星辰,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蝉鸣,

    段绮丝紧紧的跟在残雪的身后,为避开冷家暗卫的眼线,两人不能沿着常走的道路,故意绕开宅子,从小道进入后山,下过雨的小道异常的泥泞,一脚踩下去立马就陷了进去,再拔出來,满脚的泥,段绮丝总算体会到,什么叫一脚深一脚浅,

    磕磕碰碰,总算进入后山,大雨熄灭悬挂在凉亭上的风灯,四周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残雪从袖间掏出一支火折子,吹开,黑暗中亮起一道微弱的光,两人执着这点微弱的光,在周围低头细细寻找起來,

    找了半晌,段绮丝才是想起,

    “残雪姑娘,我们到底要找什么呀,”

    “其实,我也不知道,”残雪答,

    恍然间,段绮丝头顶盘过一圈圈的黑线,不知道要找什么,那她们这是在干嘛,段绮丝正想抗议,忽尔听到残雪惊叫一声,

    “找到了,”

    “什么东西,”段绮丝匆忙靠近过去,

    “耳环,”

    “这是我们家小姐的耳环,”

    “那这又是何意,”段绮丝仍是一脸的茫然,

    “也就是说,我家小姐曾到过后山,也许在此遭到毒手,姑娘你想,我家小姐的身手,谁能从她耳边将耳环摘下呢,”

    “难道是,”答案一闪而过,段绮丝恍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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