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枉回顾,红颜胭脂雪,

    两团飞霞晕开的绯红染上离染的双颊,素白的双手捧在腹部,离染“咯咯”笑出声來,低垂下來的云袖,极淡极淡的紫,晃开一地的旖旎,

    “小青衣,你做的真是太好了,姑娘我一定好好赏你,”她的笑声清扬悦耳,像初夏的风,带着丝丝欢愉灌入青衣耳中,挑起一阵一阵的战栗,几乎是鼓着腮帮子,一双剑眉拧成疙瘩状,青衣的余音里被戚戚哀婉覆盖,

    “姑娘,我來不及做什么,那火就烧起來了,”离染的欢愉,在他的余音落地之后,支离破碎,眼角恍如用朱砂点开的鲜红泪痣,跟着变幻莫测的神色,一点一点变的狰狞,

    “那你回來做什么,”

    “我回來报信啊,”青衣答,

    顷刻间,青衣只看到眼前一道淡紫色的影子掠过,离染已然飞身从纱窗上跳跃而出,四平八稳的站立在楼外的官道上,撩起裙角,足尖轻点,健步如飞,如同离弦的箭般射向风月山庄布庄的方向,

    楼上的青衣眉目一怔,俨然已成目瞪口呆之势,张开的嘴巴如实可以搁入一个煮熟的鸡蛋,他竟是从來都不知,离染姑娘的轻功是这样的好,

    再看去,三月里的江南,春光明媚,烟波缭绕,被春风吹绿的两岸绿柳垂绦,桃花灼灼,花红柳绿之间笔墨描开一片天青色的水墨画卷,若不是,汹汹大火烧开的天际,浓烟滚滚,欺压过來的阴郁,明目张胆的破坏了江南的宁静,

    段绮丝终于从昏睡中醒过來,头如同撕裂般的疼,睁开双眸涌入眼帘的黑漆漆的烟雾,鼻子喉间伴随着剧烈刺鼻的疼,耳边“啪啪”的响起大火烧裂物什的声响,段绮丝用力的摇了摇头,周身感官逐渐恢复,热,被人放入火炉中严烤的热,

    意识,也在霎那间清醒,

    “着火了,”段绮丝拖起疲软无力的身子,朝着前方有白光的方向走去,脚下一记酸软,整个人扑倒在地,双手磕在被大火烧的滚热的地板上,热辣辣的疼,段绮丝鼻端似乎阵阵漂浮着鲜肉被烤熟的香,

    努了努嘴,喉咙干涸的近乎疼楚,段绮丝依稀记得,她被青衣带到布庄,后來听见有人喊着火了,她跟着人群一起跑,还沒來得及跑出去,她脖颈一记疼痛,便再也沒有了意识,莫非,有人在陷害她,

    难道,她真要死在东阙么,段绮丝不禁一丝苦笑,

    昏昏沉沉间,似是有人托起她的腰身,将她拦腰抱起,段绮丝努力的想睁开眼,眼前还是白茫茫的一团烟雾,忽尔,抱着她的身躯猛然一停,抖动一下,单手死死圈着她环在怀里,才沒使她从他怀里摔落下來,

    依稀间,段绮丝听见一记闷哼,隐忍而倔强,有点像柳风月,

    当柳风月抱着段绮丝从火场冲出來的时候,一身锦衣一半蒙着黑乎乎的灰烬,一半被烧毁的不成样子,连着烧伤的皮肉,鲜红的伤口,怵目惊心,整条右臂,甚至整片后背,皆是惨不忍睹的红,还冒着腾腾的烟气,

    “公子,”离染彻底慌了眉眼,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着他就要倒下的身躯,从他手里接过段绮丝,却怎么也扶不住柳风月倒下去的身体,他说,

    “快,找大夫,”

    于是,离染便似乎是疯了一般,嘶吼着身后的下人,

    “愣着做什么,救人啊,”目光所及之处,并沒有因为慌张而遗漏掉,这场大火烧起來的诡异气息,还有,躲在人群之外,江边柳树下的那道艳丽身影,

    见的柳风月被救走,站在柳树下的云雪漪裹在黑色斗篷里的绝色面容浮起几许骇人的冷凛,修长素白的长指,抚在眼角下端,脸颊上用金漆合着朱砂描开的梅花花钿,倾城艳丽之下,藏的是她不为人知的怨恨与耻辱,

    她云雪漪与柳风月的恩怨,纠缠至此,哪里还能算的清,她要他死,要他死,

    一层一层拨开回忆的云雾,记忆鲜明之后,涂着蔻丹的指甲猛的刺入掌心,已然分不清入目的鲜红到底是血还是涂在指甲上的蔻丹,还是,云雪漪心底燃着的恨,

    云雪漪一直都记得,那年的江南湖中莲叶田田,菡萏初展,碧波轻微过漾,描绘着独属于江南的烟雨温婉,她穿着一件粉嫩色的纱衣,跪立于烟雨楼前,祈求风月公子赐墨宝一副,她需要一个名声,让她在云家立足,她不想被丢往偏远的青州,

    可惜,那时风流无双的风月公子,正眼都不曾看她一下,唯遗下一句,

    “此等姿色,也配我动笔,”他可曾知道,因他那句,她那些年的人生经历着世间最为惨重的蹂躏,时至去年,她一跃成为云家家主,风光重回江南,可谓冤家路窄,柳风月竟是敢嚣张跋扈的踩在她的地界上,

    她步步为营,只为引的柳风月入局,未料,她千方算计,终归是棋差一招,未能如愿,还让柳风月毁去她引以为傲的容颜,

    世人只知道,她梳的一段惊艳绝尘的梅花妆,有谁知道,那千娇百媚的梅花花钿下,其实是一道丑陋的伤口,永远不会结痂的伤口,偏生的,每次她都是棋差一招,

    恨,却也只能忍,压下满心的怨恨,云雪漪拉了拉身上的斗篷,遮挡严实自己的面容,悄悄离开风月山庄的布庄,从云府的后门折回云府,

    回到自己的房中,云雪漪褪下斗篷,扔往一处,落魄的坐到屋内的软榻上,漫无边际的心酸,铺天盖地的潮涌而來,魅惑眸底,翻起一片片酸涩,云雪漪未來得及细细咀嚼心底的酸涩以及不甘,打开的房门忽然闯入一道颀长的身影,

    云雪漪愕然一愣,站立起身,盯着压迫在跟前的冷峻面容,花容失色,说不上的是喜是忧,而邱少天冷酷如铁爪的五爪,已毫不怜香惜玉的扣上云雪漪雪白的脖颈,冷若冬雪的嗓音,一字一字从他嘴里吐出,凿入云雪漪耳中,那种疼,远过柳风月给她的打击与羞辱,

    “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胆量去动段绮丝的,嗯,”

    “君上恕罪,属下知道错了,”就要窒息的恐慌,还有心底不断卷起的疼,逼的云雪漪生生落下泪來,

    “砰”的一声巨响,云雪漪被邱少天一把甩开,单薄的身子孱弱的好像一具废弃的玩偶,落在屋子的墙角,额头磕在桌案一角,鲜艳似玛瑙的血珠穿过雪白的肌肤,顺着额头划过脸颊,模样甚为骇人,

    “当初柳风月就不该只毁你一张脸,该断你一条命,”邱少天冰冷的不带一丝温情的嗓音再次传來,

    “我可有跟你说过,段绮丝是我的人,”

    “属下知罪,”当然知道,但想着段绮丝夺走的他的目光,还有柳风月对段绮丝的在意,云雪漪就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的想去报复,沒想到,还是被他知道了,云雪漪并不怕死,她只是可惜,可惜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连他一个温情的回眸都盼不到,

    明明,他就在自己的眼前,但穷尽一生,她连他的衣角都触摸不着,

    隐隐有泪,在眸底泛滥成灾,云雪漪痴痴然的望着邱少天棱角分明的俊颜,执迷不悟,看着他冰冷的神色,毫无半点温情的眼神,清清楚楚的,把他的威胁与警告听入耳中,

    “柳风月跟离染是何方神圣,对对方一无所知,你也配跟他们斗,愚蠢至极,自己去封靥那里领罚,若有下次,本主绝不姑息,莫说云府,想想你的项上人头,”说完,生风的脚下迈开箭步,衣袖挥开一寸寸不屑鄙夷,翩翩然离开了云雪漪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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