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四女、萧沫雪,”

    秦冥翼声音低沉带着决绝的意味说的斩钉截铁,楚放身子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勉强扶着扶手,看向苏韵,

    苏韵呆滞的坐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骨节都开始泛白,似乎听不懂秦冥翼的话,满脸茫然的看着周围呆愣的人群,混沌的好似刚刚來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沈烟行整个人僵在原地,红潮尚未退却,苍白渐渐浮起,那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混合在一起显得十分的滑稽,茫然的看看秦冥翼又看看同样呆愣的苏韵,沈烟行只觉得大脑仿佛被恶魔操控,唰的就要起身,却不妨成王一指点过,只能僵在原地,任泪水打湿脸庞,

    皇帝同样被秦冥翼的不按常理出牌打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倏然笑道,“难为老七倒是个有眼光的,萧卿家的丫头朕瞧着也是喜欢,可惜了你母妃卧病在床竟错过了,”

    皇帝的话如同数九天气里的一场大雪,虽然轻飘飘对苏韵与楚放來说却无异于雪上加霜,

    倏地起身,还不待开口,皇帝便看了过來,语重心长道,“萧卿可有异议,如此爱卿便成了皇亲国戚,倒也算得上否极泰來,”尤其突出否极泰來四字,成功的将苏韵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如果她只身一人,别说抗旨,就算是逃婚她都敢争上一争,她从來都是敢想敢做的人,纵使死也要为自己留下最绚烂的一笔,可惜她不是一个人,

    也许萧明空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可他那颗爱女的拳拳之心却是这个天地间最真挚的存在,自己要走,他一定会同意,可人不能活的那样自私,她已经占据了萧沫雪的身体,又怎么能将她唯一的亲人也送上黄泉,

    萧明空沉默不说话,皇帝也极有耐心的等着,不时地打量着苏韵,面上含笑,可眸光里却闪烁着洞悉的精光,

    “父皇,”秦冥翼似乎沒有看出萧明空与皇帝间的暗流,双眸幽深,汹涌着未知的情绪,“儿臣与四小姐相识在先,相恋在后,早已生死相许,求父皇成全,”

    皇帝满意的点头,“如此,也是一桩美谈,來人拟旨,萧府嫡女萧沫雪,贤良淑德,恭谨持俭,实为女子之楷模,甚得朕心,今赐婚于翼王为正妃,庰礼后择日成婚,”

    皇帝语速缓慢,每一个字仿佛敲在苏韵的心上,绝望的闭上眼,将那即将决堤的水意死死掩住,因为是赐婚,她连悲伤地权利都沒有,此时她才知道,这个世界最痛苦的不是绝望,而是奢望,

    径自忽视秦冥翼投视过來的目光,不想看到其中的得意,便也忽略了隐藏的痛苦,所有人都是不幸的,谁又比谁能更可怜一些,

    遥遥望向那个僵坐原地的男子,他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可苏韵却仿佛看到了他哀戚的灵魂,即使吵闹喧天的蜚声也不能掩盖那浑身流露的哀伤与绝望,

    放,这就是我们要走的路,即使百般不愿,可我们已然行走在路上,再无回头的可能,

    “ 翼王殿下说你与四小姐两情相悦,据在下所知,似乎不尽属实啊,世人皆知翼王属意沈烟行姑娘,怎地倒是突兀的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官家小姐结缘了,”

    就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从进门便一路沉默到最后的问公子突兀的出声,成功的将所有人视线拉了过來,

    秦冥翼也沒想到这个最不可能出声的人会提问,且看样子还是跟自己对着來,“四小姐曾经救过本王一命,”

    问公子嗤笑一声,声音不无嘲讽,“翼王殿下的救命恩人很多呀,救人一命便要以身相许,翼王殿下恐怕分成十个八个都不够吧,”

    “君名,休要胡言,”皇帝似乎十分头疼这个油盐不进的男人,虽是斥责,可语气并不多见严肃,“朕也早就听闻萧家丫头似乎在老七府里住过一段日子,还闹出不小的动静,连明妃都惊动了,”

    “草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早闻翼王殿下独宠沈烟行姑娘,如今翼王殿前求婚,试问将沈烟行姑娘置于何地,”

    沈烟行不能说话只能急切的看着秦冥翼,可对方毫无所觉,只冷漠的盯着问公子,“与你无关,”

    “翼王殿下这便说错了,”问公子摇着扇子,似乎万分的不以为意,“所谓天家无私事,更何况王爷手握重权,一举一动都关乎国家命脉,君名既是北秦子民,自然有义务关心殿下,”

    “问君名,”默默低吟问公子名字,“你不过一介商人,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又有什么资格过问本王之事,”

    “老七,”皇帝淡淡的喝道,转头看向问公子,“朕意已决,君名不必多言,”

    问公子耸耸肩,不再多说,场面再度冷了下來,还是使臣大笑着打破尴尬的气氛,大呼恭喜,才让皇帝脸色稍霁,

    苏韵浑浑噩噩,接下來有谁表演了什么都沒有影像,满脑子都是楚放的身影,等到回过神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楼,

    呆呆的靠在窗边,望着外间的秋景萧条,嫩绿的枝叶染上黄斑,飘飘摇摇离开树枝,像极了苏韵此时的心情,支离破碎,

    彩月小心地进门,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叹了口气想要掌灯,却被阻止,

    “彩月,就这样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彩月低声唤道,“姑娘,当心身体啊,”

    “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彩月出去了,屋里再度恢复漆黑寂静,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永远不会清醒的梦魇,张牙舞爪的朝自己扑过來,想要挣脱却无力摆脱,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将自己蜷缩在黑暗中的角落里,像一个独立于世间之外的幽魂,沒有方向,不知去处却又见不得光明,

    “沫儿……”

    男子压抑的呼声从头顶传來,苏韵抬头模糊的看见一道黑影站在自己两步远的地方,浓重的夜色掩盖不了他周身溢满的忧伤,汹涌的深情也代替不了声音里惨杂的绝望,

    “放,”再也压抑不住自己起伏的心,猛地扑进他始终温暖的怀抱,两人紧紧的将对方箍紧,好似两头千疮百孔,走投无路的幼兽紧紧依偎着舔舐伤口,

    “放,对不起,对不起……”一遍遍的重复着自己的歉意,泪水浸湿楚放胸口的衣襟,那温度,好像穿透肌肤,渗透到骨髓里,酸麻的痛,

    楚放只觉得眼眶发热,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眼里决堤,微抬起头强迫它倒流回去,“沫儿,我明白,我都明白,”

    他只是沒想到表哥的动作会这样快,更沒想到他会不顾苏韵的意愿强行求娶,明明自己已经决定求皇帝赐婚了,可终究慢了一步,该说对不起的,是他,

    “要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放,”此时的苏韵早已沒有了平日里的冷静狡黠,到底,她只是个安逸了二十多年的少女,面对皇权的专制,只余满心的无力,

    “沫儿,你信我吗,”

    “信,放,我信你,”

    用力地搂了一下少女,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干轻声道,“沫儿,我会带你离开的,你等我好吗,”

    “爹爹跟小曦……”

    似乎担心她拒绝,楚放急切的打断她,“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你只要告诉我,跟我一起离开好吗,”

    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深眸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那其中的焦急与忐忑尽显无遗,苏韵心中一软,点头,

    “好,放,我们带着爹爹小曦一起离开,”

    楚放的心终于落了地,长长的舒口气,“沫儿,好好保重自己,等我,”轻轻在少女额头落下一吻,不在迟疑,自窗间闪身离开,苏韵看着那黑影消失在夜色中,嘴角微不可察的弯了弯,可心中却始终沉甸甸的,

    ……

    雪霜阁一直都是整个萧府最清净的地方,院子里落叶遍地,鲜有人声到衬出几分萧条,苏韵表情萎顿的倚在榻上昏昏欲睡,昨夜几近天明时才得以入睡,还不到两个时辰便被叫醒,这叫苏韵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姑娘,姑娘,”彩月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眼前的男子几眼,拽了拽苏韵的衣袖,男子神色淡淡的坐在旁边的空座,眼底染上一层软色,虽不甚明显,却真实存在,

    被彩月晃醒,苏韵十分的不耐,恶声恶气,“干嘛,”

    知道她的脾气,彩月倒也不生气,“姑娘,这位公子……”

    苏韵这才想起把自己叫醒的罪魁祸首,抬眼打量了对面淡定喝茶的男子几眼,“看來你恢复的不错,昨天尚要死不活,今天便能活蹦乱跳了,”

    男子喝茶的动作一顿,他听出來了,小姑娘今天心绪不佳,“你心情不好,”

    苏韵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虽然自己确实有迁怒之嫌,如今被男子一声轻问堵住,倒越发显得自己无理取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负面情绪笑道,“是有点,不过你怎么会倒在我家门前,”

    “意外,”

    真是个冷场帝,苏韵被男子干净利落的两个字噎的哑口无言,只能尽力缓和一下气氛,戏谑道,“你说我帮过你,如今我又救了你一命,你准备拿什么还我啊,”

    “拿命,”

    “……”再次被堵,苏韵无语问苍天,“你的命是有多廉价啊,”

    男子只是深深地看了少女一眼沒有说话,那时的苏韵尚不知道,并非是他的命太过廉价,而是对于他來说,她的命太过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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