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千止厉声道:“我刚跟西京签订了和平条约。”

    “你签你的合约,我报我的仇,有冲突吗?”穆天钦反问。

    “你想毁掉得之不易的和平吗?”穆千止怒吼。

    “和平?什么叫和平?他们在追杀我母亲的时候,可曾想过杀了北翟王妃会不会给自己的国家带来灾难?有没有?”穆天钦用更大的声音回敬过去。

    叶荣在旁听得一愣一愣,恨不得马上扑过去保住穆天钦的大腿,高喊:英雄,冤有头债有主,我才接手幽冥卫,根本不关我的事。

    穆千止深吸了一口气:“你要杀了所有幽冥卫?”

    穆天钦望了望外面的星空,幽幽道:“他们顶多算是一把杀人的刀。”

    “下令追杀玄机寺是西京的玄祖皇帝,已经入土百年了,难不成你把人家从坟里挖出来鞭尸?”穆千止冷冷问道。

    “我要西京皇帝亲自更改历史,承认他们祖先曾经犯下的过错。”

    叶荣抽了抽嘴角。

    让一个国家的皇帝承认错误?可能吗?

    更何况,现在皇帝还只有六岁。他懂什么错不错的?

    有那么一瞬间,叶荣觉得穆天钦疯了。

    “所以父亲,在没有达成目标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

    “你为了一己私欲,连自己的国家都不要了吗?”穆千止问出这话的时候,已经隐隐有些胁迫的意思在里头。

    穆天钦毫不犹豫道:“另择他人吧,反正你儿子也不少。”

    穆千止颤抖的指着他:“把你脸上的东西撕下来再说一遍。”

    “有区别吗?”

    “撕下来!”

    为了能让对方死心,穆天钦还是照做了,伸手摸向耳后根位置。

    叶荣不由得瞪大眼睛,带着浓浓的好奇心,想看看自己这位‘堂兄弟’真容到底长什么样,虽然之前见过画像,但都是十几年前的。

    人皮面具脱落。

    一张亦正亦邪的面孔闯入视线中。

    菱角分明的脸庞,黝黑深邃的眼睛,浓密的剑眉,尽管身上的衣服很廉价,可但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跟优雅却是挡也挡不住。

    叶荣看呆了,我的妈呀,也太英俊了吧。

    穆天钦跟韩砚都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可二人又有着本质的区别,韩砚衿贵如雪莲,而穆天钦仿佛地狱里开出的曼陀罗。

    两种不同程度的美感,叫人一时间难以区分究竟谁更胜一筹。

    穆千止得偿所愿,终于能在临走之前看一眼儿子的真容,他欣慰的点了点头:“好,好,好……”

    连说了几个‘好’,袖子一甩,决然的转身往外走。

    叶荣满头都是雾水,急忙跟上去:“干爹,干爹你怎么了?”

    来到门外,浩浩荡荡的马车停在侯府门口,叶荣呼吸一紧,不是说明天才走的吗,为何……

    “叶荣,西京是你的地盘,如果……我是说如果……”穆千止带着一丝渴求的看着她:“遇到了什么困难,请你务必伸出援手,帮帮他。”

    穆天钦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不达到目的决不罢休,这点完全继承了他。穆千止苦笑,几个孩子中最像自己的是穆天钦,最得宠的是穆天钦,可是……最让人头疼的也是穆天钦。

    叶荣点了点头:“放心吧干爹,我会照顾好他的。”

    “行了,时间不多,我要启程了。”

    “干爹慢走。”

    之前蔲善答应过北翟大汗,只要他帮助叶荣翻案,就亲自护送他回去,蔲善也在第一时间准备好了,准备贴身保护。

    可就在这时,穆天钦从里头走出来,其中有几位臣子认出了他,连忙将手放在胸口,身体欠了欠,穆天钦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你不用去了,沿途会有玄机寺的人暗中保护。”

    到底是父子,虽然有诸多的不满,可也不想他出任何意外。

    蔲善听闻,乖乖的退到一旁。

    “走。”穆千止跨上马背,头也不回的朝前往前走。

    望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叶荣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一别也不知道猴年马月再能相见。

    ……

    北翟使臣离开后第三天,叶荣便从王府迁回侯爵府,建造侯府的时候,幽冥卫出人出力还出钱,麻婶仔细算了一笔账,起码耗费了三千多两银子。

    “想不到那个卖臭豆腐的这么有钱。”

    叶荣无可奈何,跟她说了多少次了,那个人是幽冥卫,不是卖臭豆腐的。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从前,张贤继续在城外当先生,叶枫等人则留在侯府当护卫,至于穆天钦,这个臭不要脸的还是呆在侯府蹭吃蹭喝。

    从某个方面来讲,叶荣跟穆天钦其实也蛮像的,身上都背负着亲人的血海深仇,但要真正比起来,穆天钦的仇恨似乎更复杂一点。

    太后懿旨已经下了,侯府上下都开始准备迎新娘的事宜,相比起别家府邸办喜事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叶荣想不通,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大家都愁眉苦脸呢。

    “没事,我这是高兴。”麻婶一边擦泪,一边布置绣球。

    叶雷从屋顶上跳下来,手里拿着没用完的红绸,叶荣站在远处看了看,他们是准备把侯府都包起来吗?

    “麻婶,别哭了,小侯爷大喜,您……您不是晦气吗?”张贤从城外赶回来吃喜酒,顺便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麻婶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小侯爷又不是真的男儿身,她一个女的,娶个媳妇回来……呜呜呜……怎么弄啊。

    叶荣是女人的事在侯府已经不是秘密了,大家心里都挺担心,可出了侯府的大门,却还要装出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每当听见人家说,你们家侯爷大喜啊,麻婶,恭喜恭喜咯。

    麻婶应付的苦不堪言。

    可若今日侯府是嫁闺女,她绝对笑的跟花朵一样灿烂。

    哎……

    天不亮,叶荣就被人从被窝里抓起来,换上鲜红的新郎袍子,麻婶亲自过来替她更衣,这身迎亲喜服是父亲当时娶母亲时候穿过的,经过麻婶的修改穿在叶荣身上刚刚好。

    “迎亲的时候,多撒银子少说话。”

    “嗯。”

    “咱们永安侯府可不能叫人家笑话,银两方面绝对不能小气。”

    “我懂。”

    姜少典跟榆叔宝不一会儿也到了,两人齐齐都是猎装,姜少典背后背着一把弓箭,腰间的箭篓里插满了秃头的箭矢。

    榆叔宝更夸张,刀枪剑戟,赴约构成……身上插的跟盆栽一样。

    他们这么做,只因西京有这么一个变态的传统。

    迎亲的时候,新娘家会设下一道道屏障阻止新郎来娶亲,因为太容易得到的不会珍惜,只有让新郎越过重重艰难,才能保证这桩婚事的圆满。

    设下的障碍越多,新娘以后嫁过去的地位越崇高。

    所以,在西京经常会看见这一幕,本来队伍浩浩荡荡的,可到了新娘府邸门口的时候,往往就剩下那么几号人。其余的全都在迎亲的途中全军覆没了。

    叶荣这边,除了榆叔宝跟姜少典这两位死党以外,穆天钦跟蔲善也参与到了迎亲的队伍当中。拿穆天钦的话来讲,白吃白喝多不好意思,总要出点力气才是。

    迎亲的路线是事先规划好的,一般都是新娘那边的人提供,叶荣拿着像作战图那么大的路线图出来时,榆叔宝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到底迎亲,还是打仗?”

    叶荣拧紧眉头,楚怀王是疯了吗,居然把路线搞得这么复杂?

    此时,楚怀王正洋洋得意的坐在府邸,喝着茶,吃着搞点。

    身穿嫁衣的韩年年怒冲冲的进来:“阿爹,你至于吗,把金吾卫都叫来了。”

    此时此刻,王府的会议厅里。

    金吾卫、巡防卫以及王府的守卫军,三大强悍阵容齐聚一堂。

    “……路线是从中华门到宣武门,如果中华门被他们冲开,宣武门就危险了。”金吾卫道。

    “嗯,我觉得重兵应该布在中华门,再安排三十名弓箭手……”

    “弓箭手?您疯了,巡防卫大人?”

    “抱歉,抱歉,忘记这是迎亲了,我们的弓箭全都换成彩色面粉。”

    “就算他们突破两道防线,还有永安城的最后一道,我手里有五十精锐,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誓死挡住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