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车太过眼熟,似在哪里见过,我想了想,是翠叠烟柳门口。一侧头我就看到了不远处红毯铺道,彩帐翻飞的豪华楼宇。翠叠烟柳四个鎏金大字嵌在镶金红匾上,大团彩色锦纱簇拥着,绮美迤逦又不失奢华气派。

    陈素颜说:“是你们的马先撞伤了我妹妹,怎的还不分青红皂白了?”

    小丫鬟长得明眸皓齿,灵巧盘起的发髻上缠着红丝穗儿,她嘟起粉嫩小唇:“我家马儿向来乖巧,定是被你们惊到了!”水灵灵的眼睛转了一圈落在我身上,弯唇一笑,伸手指了过来:“是了,它见惯了珠玉似的美人儿,再见这不男不女的打扮,莫管如此惊惶。”

    我哼了一声:“我还以为马儿只认母马的美丑,原来对人也有见地,莫非你们与它人兽/交合过才开了它的审美心智……”

    陈素颜脸色极为难看,一把掩住我的嘴,回头提搞音量:“哦,原来是只没见识的畜生。”

    她这话说得巧,颇有指桑骂槐之意。那小丫鬟脸色一沉,陈素颜立马淡笑道:“我妹子如此打扮就让它吓得惊惶失蹄,那以后见了更为怪异的装束它岂不是要蹿湖里去了。近些年西南蛮夷,北漠异族与我们通商行路,多有来往,你们可得仔细在街上别遇上了。”

    从里面又钻出了一个粉衣俊俏的小丫鬟,狠狠的瞅着我们:“怎的了,如今惊了我们的马,是要连赔礼道歉的话都不肯言上一句么?又没让你们赔钱!”

    陈素颜说:“自己没见识受了惊,还要怪别人碍着你的眼,敢情这巍巍听雨大道是你们一家开的?”

    这时,我的神思一阵异样的波动,还未等我弄清发生什么,前面的两匹马儿忽然仰头长鸣,拔腿冲我们奔来,将马夫和一粉一绿两个小丫鬟都给震荡在地。

    车厢内顿时传来一声惊惶的尖叫。

    看热闹的人群四下逃开,混乱里我和陈素颜她们也跑散了,我迷糊乱窜,恍然大惊,这两匹马儿竟一直跟着我!我泪目,难不成我真的丑到了惨绝人寰,连马儿都看不下去的地步了么?

    就在它们快要撞上来的时候,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双手搂着我的水桶腰把我像根萝卜一样拔起,在空中溜达了两圈落回地上。未等我站稳,那黑影疾快的松开我,一个腾空翻跃上了马车,他在颠簸蹒跚中稳住身形,迅速攥紧缰绳,两匹马儿人立而起,冲天长嘶,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看清了他的脸面,又是方才救我的半脸胡子,我激动的跑上前去:“太谢谢你了!你没受伤吧?”

    他冲我哈哈一笑,牙齿白闪闪的,晃的我有些刺目:“我没事。”

    他怎的笑得这么开心?我跟着干笑了两声:“壮士叫什么名字?不如一起喝茶吧!”我兜里其实就剩三四两碎银了,好在今天陈素颜全程买单,我乐得借花献佛。

    陈素颜和春曼惊魂未定的跑了上来:“多谢壮士多次相救!”

    他笑笑:“我叫……”

    “呕!”车厢里忽而奔出一个红妆素裹,鬓钗混乱的女人,脸色苍白,攀着车厢门口的半脸胡子一顿狂吐,大半东西全吐他身上去了。

    我们僵硬原地,瞠目结舌。半脸胡子突然惨叫一声,一蹦三尺高,指着那女人大骂,连声音都变了调:“你你你,你吐哪儿的!我,我掐死你!”

    这可使不得,我和陈素颜慌忙冲上去拉他:“别乱来呀!”

    一粉一绿两个丫鬟急忙过来将那失了神的女人从车上扶下,又递巾帕又捶肩拍胸。哄了好半天,她们嘀咕了一阵,粉衣丫鬟起身朝翠叠烟柳的方向跑去,绿衣丫鬟则霍的朝我们瞪来一个凶狠的目光:“你看吧!我就说是你惊了那匹马!丑八怪!以后不要随意上街了,指不定还要惹出什么祸端呢!”

    我一边拉着暴跳如雷完全失控的半脸胡子,一边还嘴:“它们之所以发疯才不是因为我丑,是因为它们的主人就是个疯妇!成日耳濡目染,沾上了你们的疯病!”

    “你,你胡说些什么!”

    “你是个泼妇,你家姑娘是个疯妇,这两匹马是傻马!”

    “你!你!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巴!”

    “我怕你不成!”

    我一把松开半脸胡子,将袖子挽起,半脸胡子作势往前冲,我拦在他身前,掀起冲天豪气:“这是我们女人的恩怨!不准插手!”

    绿意丫鬟冷冷一笑,蓦地箭步冲来,我都还没摆好架势,胸口便挨了一脚,摔飞出去,屁股砸地,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哄笑。

    原来她练过武,身手还不错,我这下懵了,慌忙爬起,她几步上前,侧身扬脚一个腾空侧踢,绿影飘然之后,我又趴在了地上。四周叫好声不断,听得我肺都要气炸了。

    陈素颜和春曼急忙跑来帮我,我们三个呈包围之势将绿衣丫鬟困在里面。她不屑的冷笑,娇喝一声抬腿踢向春曼,借力翻身给了陈素颜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紧跟着一胳膊抡我脸上,打的我又疼又辣。

    “厉害!”

    “打得漂亮!”

    “小娘子再来几招!”

    ……

    我心念急转,我虽没有力气大人,但我这具身体很适合挨打。陈素颜虽经不起打,但是她手劲足,打人狠。至于春曼,她两者皆宜,皮糙肉厚的同时,力气也大。

    我看了她们一眼,她们也正看我,眼神竟出奇的相同,难不成和我想的一样?接着我们十分有默契的同时点头,我和春曼冲了上去,和绿衣丫鬟撕扭到一块。陈素颜站在打斗圈外,观察局势。

    春曼挨了一个耳光后,忍痛拽住了她的头发。我的眼眶被她的拳头砸了好几下,我揪准时机一把捏住她的拳头,咬牙用力一掰,她的手背几乎快贴上她的手腕了,她惨呼一声,我和春曼同时扬脚踹把她在了地上。

    这时陈素颜出场了,拿出了她的看家本领——夺命连击掌。

    作为这套掌法最资深的受害者,我深切的了解陈素颜的杀伤力,我站在一旁笑得阴险,还撕烂我的嘴巴呢,哼哼!

    绿衣丫鬟被春曼压住了身子,毫无招架之力,一连串清脆的耳光伴随着她含糊不清的尖叫听得我身心愉悦。

    这时她的小姐一身红衣的扑了上来,这个就好对付了,我也扑了过去,和她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撕扭,她揪我脸皮,我扯她头发,她踹我肚子,我用手肘撞她脸。

    围观群众看的群情激奋,不断叫好和鼓掌,却在这时有人高喊了一句:“打手来了,打手来了!”

    一群手拿家伙,膀大腰圆的汉子们凶神恶煞的跑了过来,领队的是刚才离开的粉衣女子。

    陈素颜和春曼慌忙起身,我也极快的结束和红衣女人的撕扭,这个时候要是拿出陈素颜的身份唬人,那她的脸就丢大了,堂堂县令千金当街和妓女撕扭殴打,这个话题绝对是市井百姓的最爱,以他们造谣起哄,煽风点火的功力来看,指不定还要传出是为了哪个小白脸而大打出手。

    我们三个互看了一眼,突然很有默契的往身后跑去,扑通扑通三声,一起扎入了水里。

    爬上岸后,我回头一看,才发现那些个打手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在了地上,半脸胡子傻愣愣的望着我们,我们也傻了。随后我哈哈大笑,激动的扬手,手在嘴边呈喇叭状,我大喊:“胡子大哥干得漂亮!谢谢你啦!下次再见面一定请你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