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金子的手走下马车,丫鬟在陈婉秋耳边言语了几句,她连忙上前恭敬地朝我行礼:“妾身见过三小姐!”

    陈婉秋的声音有江南女子特有的柔美,语气中又夹杂着京城独特的高亮,听来很是舒服。

    我低垂眸子看去,离得近了,我才看到陈婉秋的脸,她长得极美,巴掌大小的鹅蛋脸,白皙光滑的肌肤,饱满的额头,柳叶眉,小巧的鼻子,不染而红的朱唇,整个人看上去弱不禁风,可眸光中又透着几许坚毅之色,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

    我笑着抬了抬手:“早就听闻夫人的大名了,如今得以拜见,真是荣幸之至!”

    陈婉秋听到我这么说,脸上立即出现了诚惶诚恐的表情,她娇笑着说道:“得蒙三小姐夸奖,实在是愧不敢当。听闻三小姐勇挫西番国的锐气,又戏耍西番使者,将他们吊在城门口示众,妾身十分崇拜三小姐!只是妾身身份低微,不敢叨扰三小姐,没想到三小姐不嫌弃妾身,愿意亲自来帮妾身品鉴药草,妾身真是高兴坏了!”

    我勾起了唇畔,这个陈婉秋的心思当真细腻,而且十分会说话,她三言两语就将我捧成了为国争气的女中豪杰,又将她没有主动邀约我,而是我先投去橄榄枝的行为说成了自己怯懦,身份低微,怕拉低了我的身份,等于是变相地拍了我的马屁。

    果然是个八面玲珑的女子!

    我和她寒暄了几句,便跟着她走进了茶馆,这是一个环境清雅的茶馆,里面除了伺候的小厮便没有其他人,看来她为了显示对我的看重已经将整个茶馆包下来了。

    “妾身在府里无事,便和姐妹们一起闹着做了一款花茶,可以美容养颜,今日妾身带了一些,三小姐尝尝。”陈婉秋十分热络地招呼着,并亲自净了手准备烹茶。

    我点了点头,便看到她双手掀开身旁用花岗岩做成了的水盅,动作柔美地舀了一勺水,放在茶壶中煮。

    丫鬟也净了手,取过一旁用陶瓷做的茶叶罐,打开,递给了陈婉秋,陈婉秋用茶匙一点一点地拨出茶叶。

    一股淡淡的花香飘散在空中,我轻轻一嗅,便闻出是用几种花调制而成的茶。

    众所周知,花茶是需要将新茶叶和鲜花一起闷晒,揉捻,窨制才能做成的,制作过程倒是不难,可窨制这道程序是最难的。

    一般花茶都是用一种花窨制的,如果能将两种花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不使人厌恶,已经很难,可陈婉秋却能将五六种鲜花调配在一起,还能将香气混合得这么好,堪称其中的高手!

    茶壶中的水很快就开了,陈婉秋拿过帕子,裹住烫手的壶梁,缓缓往杯中注水。

    随着热气的翻涌,杯中的香气更加浓郁,一股清新优雅的花香夹杂着茶叶特有的芬芳钻入我的鼻尖,我顿时感觉整个鼻腔里都是舒爽的香气。

    陈婉秋神色如常地将杯子端起,左右均匀地摇着,我知道这是烹茶很重要的一步,叫摇香。

    好的烹茶师傅通过摇香可以将隐藏在茶叶中的香气全部摇出,而不好的烹茶师傅摇香,反而会将茶叶里的青草气和泥土气摇出,生生破坏茶叶的口感。

    陈婉秋绝对是个中翘楚,经她的手一摇,原本被花香掩盖的茶香渐渐冒头,淡淡的豆蔻香四散开来,让人仿佛身坠茶园,满目清新。

    “献丑了!”随着陈婉秋的一声话语,我才从她烹茶的过程中反应过来,低头一看,一杯清新淡雅的茶已经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由衷感叹道:“陈夫人名不虚传,这烹茶的手艺我都看痴了!”

    陈婉秋的脸庞浮起一抹红晕,娇羞地表示五王爷喜欢喝茶,所以她才会找京城里的师傅学一点茶艺,希望等五王爷京的时候能够让五王爷欢喜。

    我笑着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入口香甜,口齿留香,果然是好茶!

    我称赞了一番陈婉秋的烹茶手艺,她又笑着推说自己不如其他千金小姐,一番客气后,她给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会意,抱来了一个木头所制的锦盒,我打开一看,一株上好的灯须草正安静地躺在锦盒中:“陈夫人这是”

    陈婉秋笑着说道:“三小姐平易近人,又温婉大方,如今深受凌皇青睐,主掌编医书大事,妾身十分佩服,劳烦三小姐帮着妾身看看这株灯须草是何种品级。”

    灯须草其实算不上特别名贵的药草,只是现在边疆瘟疫横行,人人自危,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更是惜命得不得了,所以灯须草一下子变成了宝贝,价格翻了几百翻不说,现在已经被炒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

    我仔细查看了一会儿灯须草的根,这是一株五年生的灯须草,极为难得,想必陈婉秋定是花了不少心思才买到的吧?

    我将观察后的结果告诉她,陈婉秋的脸上出现了惊讶和敬佩的神色:“世人都说三小姐学识不高,可三小姐竟然只看了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门道,果然厉害!妾身真是敬佩得不得了!若是三小姐不嫌弃,这草药便送给小姐了!”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陈婉秋出手如此大方。

    她看着我笑眯眯地说道:“妾身对草药没有研究,听王爷说边疆的瘟疫已经控制了,想着应该不再需要灯须草,三小姐精通草药,定能派上大用场,这样好的草药在妾身手里只能当成野草养了,生生辱没了它,不如让它陪着三小姐,也好让它施展作用。”

    不得不说陈婉秋的马屁功力十分了得,这几句话说得我心情都荡漾了起来。

    我将锦盒递给金子,为陈婉秋斟了一杯茶,陈婉秋受宠若惊地道谢。

    寒暄话,客套话都说了,接下来就该谈正事了。

    我朝金子使了个眼色,金子带着其他丫鬟离开了雅间,我淡淡道:“听闻五王府来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提到这个,陈婉秋的面部表情有一瞬间的厌恶,不过她很快就掩饰了过去:“王爷在边疆辛苦,沈姑娘又救王爷于危难中,王爷照拂她也是应当的。”

    她并没有承认钟杰的身份,只是说五王爷为了报答恩情好心照顾钟杰,既拔高了五王爷的形象,又踩低了钟杰。

    试问,哪个女子会仗着救了人,就一直赖在男子家中?

    我放下茶杯,直接道:“陈夫人觉得那姑娘如何?”

    陈婉秋眉头一皱,她淡笑着说道:“眉清目秀,声如黄莺,很是讨巧。”

    我不由轻笑了起来,陈婉秋果然是有才之人,就连骂人都是变着法儿地骂。

    黄莺是夏候鸟,特别喜欢用鸣叫争斗,这是暗讽钟杰仗着五王爷宠她就天天得瑟,十分讨人厌,而讨巧则是说钟杰城府深,暗指钟杰用了卑劣的手段才吸引住了五王爷。

    我看着陈婉秋,越看她越觉得喜欢,不由轻笑着问道:“若是黄莺变成了黄鹂,陈夫人预备如何?”

    陈婉秋立即正色,她自然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黄鹂代表伉俪情深,若是五王爷和钟杰伉俪情深了,她该如何自处?

    陈婉秋连忙道:“三小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王爷以前写信来也问过三小姐的事,不过妾身知道小姐对王爷无意,不知三小姐是否愿意帮帮妾身?”

    我直白道:“这个自然,我和陈夫人一见如故,自然要帮衬着陈夫人。听闻那位姑娘已经怀有身孕,不知陈夫人要如何操办她和五王爷的婚事?”

    陈婉秋的脸一下子白了,我勾起了唇角,五王爷果然没有将钟杰怀孕的消息告诉给府里的任何女人。

    “难怪王爷不让任何人接近她!难怪,难怪!”陈婉秋情绪激动地说了好几个难怪,突然她握住了我的手说道,“三小姐,在冬翎国,未婚先有子可以浸猪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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