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庄距离京城,大约六十多公里,原本属于右军都督府,也就是那个倒霉催的叛军头头,一个庶女儿进良王府做了妾,好死不死的要跟良王造反,这回好了,良王没死,他死了,抄家灭族,灰飞烟灭。

    说起这事,莉娘也是唏嘘,看到清河庄里一片狼籍,主人居里的东西都被人搬空了,她也没有过多责怪庄丁们。

    庄头姓杨,三十多岁,跟原主人姓的,他老婆也是杨家的家生子,莉娘叫她杨嫂,主要是觉得喊婶儿把她喊老了,要在后世,人家都喊姐姐。

    莉娘和杨庄头谈话的时候,杨嫂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男孩儿坐在角落里,莉娘无意中看了那男孩一眼,眨眨眼睛,又看了两眼,随后赞了句:“这孩子长得可真好,得有三岁了吧?”

    杨嫂抿嘴搂着孩子不吭声,杨庄头点头哈腰地说道:“这是小人的幺儿子,正好三岁,夫人真是好眼光。”

    “没什么,我弟弟三岁的时候跟他一般高。”莉娘笑着说道,又接着往下说庄子的事情,她的处理方法跟之前的新柳庄差不多,人员不变,待遇提高,想走的只要交够赎身银子她都让走,绝不强留。

    一听这个,那杨嫂就使劲咳嗽,又给杨庄头打眼色,莉娘便道:“杨嫂,在我面前不用遮掩,有什么话你就直白的说,说出来咱们一起参详参详。”

    “她是嗓子坏了!”

    “我们要离开!”

    这两口子同时叫喊起来,意思都大不一样,莉娘意味深长地来回看他们,“你们家到底谁做主?想走还是想留,最好现在就给我明确的答复。”

    “小人能做主!”杨庄头大声喊道,同时凶巴巴地瞪着杨嫂,“你这泼妇,三天不打你就想上房揭瓦是不是?惯得你!赶紧滚回去给我儿子煮饭喂饱他,再敢胡说八道,老子休了你!”

    杨嫂抱着儿子跑了出去,莉娘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看,扭头时,却见杨庄头极不自然地将头转开。

    她暗叹一声,说道:“我看杨嫂人不错,干净整洁,孩子也带得好,不如今天你先和张乙交接一下人丁,晚上你回去再跟杨嫂好好谈谈,还是那句话,想走我绝不拦着,如果要留下,最少你得给我在这里呆十年方可赎身,你自己考虑清楚吧。”

    杨庄头马上回答不用考虑,他现在就可以决定,不管还能不能做这个庄头,他都要留下来。

    “夫人,如今世道不好,外面多少田地绝收啊,外出找活路的流民一年比一年多,咱们这个庄子的收成也比三年前少了一半,但好歹能打下粮食,饿不着肚子不是?”

    “小人那老婆不懂事,不知道世道艰难,以为赎身出去就有好日子过,她傻呢,真有那么好,能有那么多人背井离乡出来讨饭?多想想就知道哪好哪坏。”

    “再者说,就小人家里积攒的几两银子,不够全家赎身的,上上下下十几口人,是赎老大还是赎老二呀?难着呢。”

    杨庄头在那里诉苦,莉娘静静听着,等他说完了,她才开口道:“杨庄头是个明白人,我也不跟你说虚的,咱们京城地界看起来还好,出到外面,真的挺乱,好多流民上山当了山大王,没有一点本事的人都不敢在路上走,就前天,我一朋友出远门,差点让人抢上山寨当了压寨夫人。”

    杨庄头听得一愣一愣的,莉娘忍住没跟他说被抢的那个是男的。

    从京城到清河庄,沿路也发现有流民在往京城方向走,当然也有从京城往外走的,因为这些零星流民到了一定位置就会被当地官府驱赶,不让他们到天子脚下给天子添堵。

    莉娘告诉杨庄头,如果他决定留下,那么庄头还是他来做,春耕刻不容缓,她有意出钱请一些流民来打短工。

    这个庄子有二百九十多亩地,要在桃花盛开完成春耕,难度比较大,请短工势在必行。

    “请谁不是请,叫流民来打短工,给他们时价工钱,再给他们一天三顿饱饭,相信会有人愿意来的。”莉娘说道。

    “夫人仁慈,此事万无不成的道理。”杨庄头发出由衷赞叹,心里更是觉得留下来比离开的好,有这样好的靠山不靠是傻子。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留下来的佃农重新签契约,然后开始分派活计,有人整理农具,有人堆肥,还有人去挖水渠,反正人都得动起来。

    也不知杨庄头怎么跟佃农说的,大大小小上百号人,一个要离开的都没有,莉娘免不了要重新审视杨庄头一回,这人管理能力不错啊,号召力也强,佃农都肯听他的,这很不错。

    一直到摆晚饭的时候,莉娘才再次见到杨嫂,原来下午的时候她一直躲在厨房里面。

    这个女人哭过了,眼睛肿得像桃子,与莉娘的视线对上时,她快速避让了,但仍能看出她深藏在内心深处的怨恨。

    怨恨?为什么?因为杨家?

    莉娘没有想到,这杨嫂还是个死忠粉,粉杨家么,这样的人留下来,会不会成为祸害?

    “夫人,这个女人有点问题。”张乙是搞情报出身的,眼睛很厉害,只是接触了两个回合,他就看出来了,“她看夫人的眼神不对。”

    莉娘点点头,“是的,我在想,杨庄头这个人才值不值得我为他冒这个险。”

    “冒险?他的女人会闹出事情来吗?”张乙马上紧张起来,刚才还笑眯眯的黑亮大眼,这会儿透出狠厉,死死地盯着杨嫂。

    莉娘没有说出她对杨庄头那个幺儿子的怀疑,毕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说明什么,她叫张乙再去找杨庄头谈谈。

    然后,杨庄头气急败坏地跑进厨房,将他老婆拖出来,儿臂粗的木柴死命往她身上抽,杨嫂那样的性子,自然不肯由着他抽打,夫妻两个滚到地上扭打起来,引得侍卫们揍着饭碗过来看热闹,不时吆喝一声。

    “拧他!掐他!使劲呀杨嫂!”

    “老杨你个大怂包,她掐你不会抱住她吗?当着咱哥们的面儿不好意思还是怎么滴。”

    “对头,抱紧喽,抱回你家扔到炕上使劲压她,看她老实不老实,哈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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