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学士记挂,这是三篇策论,乃是学生摘取自《尚书》中的克勤于邦,克俭于家和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谢轻谣很是恭敬的将手中的书卷给呈了上去,写策论最是费时又是费纸,她昨夜熬夜之后,这才写了这么多。

    “好,你且清扫,此处不用你管了,记得每一处都要打扫的仔仔细细。”徐学士伸手接过谢轻谣手中的书卷,随后便翻阅了起来,不再看谢轻谣一眼。

    “是。”谢轻谣并未过多停留,缓缓的走到了书院后面的厢房,拿出了扫把开始扫起了院子。

    平日里在书院之中闲逛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凰仪书院很大了,但是等到她亲自要扫的时候,谢轻谣才真正知道凰仪书院到底是有多大。

    幸好如今是初春,百花正是盛开的时节,也无甚落叶,不然整个书院扫完下来只怕就得花上个半日光景。

    谢轻谣很快就扫完了书院的前院,再就是各个课堂之内,到了内里谢轻谣就不能只是用扫把扫地了,还需要用抹布来擦各个书桌。

    平日里虽说是有专人打扫,但有些角落总归是没有注意到的,谢轻谣擦的时候都是厚厚的一层灰,等到天彻底亮了,住在书舍的闺秀也是纷纷起身晨读了起来,不少人都看到了谢轻谣忙忙碌碌的身影,心下更是奇怪。

    这谢轻谣不是早就已经走了么,怎么今日还在书院里面,好似嬷嬷一般干起了清扫的活计,众人也是越发看不懂谢轻谣了。

    虽然是一个商贾之女,但总归属于世家,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吧。

    书院清扫一向是由最下等的嬷嬷处理的,谢轻谣做这等事实在是有**份。

    谢轻谣此刻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对于她来说,将这些活计快些弄完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毕竟一会其他闺秀都要进来上课了,而且这么久未曾听课她也想旁听一二。

    就算课上内容她不感兴趣,也得将态度做足!

    而且她也要看看到底讲授了什么内容,回去也好将之前的内容私下补上。

    谢轻谣擦的动作很是认真,就连桌椅的边边角都没有放过。

    就在谢轻谣沉浸劳动的时候,其他来上课的闺秀已经是陆陆续续的来到了书院,瞧着谢轻谣在四处擦着书院大殿的柱子。

    心中虽是有些疑惑,但面上都是嘲讽之意。

    “哟,这不是我们不可一世的谢家小姐吗,怎么今日沦落到了做丫环的地步。”

    “谁说不是呢,还是世家里面的婢女呢。”

    “为了留在书院能做侍女,你也算是费了心的。”

    ……

    一众闺秀看着谢轻谣的样子,心中更是无比的痛快,纷纷议论了起来。

    原本还以为谢轻谣已经知难而退,往后书院少了许多乐子,如今看来倒是她们多想了,谢轻谣哪怕是当婢女也不会离开书院。

    谢轻谣好似充耳不闻一般,只是专心的做着自己的活计,薛曼珠看着谢轻谣仍是一副傲气的模样,眼珠一转,登时就看到了搁置在舆盆之中的清水,心上一计。

    薛曼珠故作不经意的样子,缓缓走上前,脚下轻轻使力,直接就将舆盆给踢到了一旁,内里的清水就

    四处流了下来。

    “不好意思,脚滑了没看到,谢小姐多担待。”薛曼珠故作不好意思的向谢轻谣赔起了罪,只是头颅扬的高高的,根本就没有抱歉的意思。

    其余的人只敢在私底下议论,真正敢上去当面讥讽谢轻谣的没有几人。

    谢轻谣此刻才抬头看了眼薛曼珠,紧握手中的抹布,神色严肃,眼眸中更是带了几分凛然的冷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谢轻谣要还手的时候,谢轻谣却是淡然一笑蹲下身子。

    “薛小姐的绣鞋乃是用上号的绸缎所制,被这等污水弄脏,着实可惜。”谢轻谣伸手拿起抹布,很是认真的对着薛曼君的水蓝软缎绣鞋之上擦拭了起来。

    只是原本的绣鞋只是微微沾了些水渍,但是谢轻谣手中的抹布却是沾了尘土,一时间将绣鞋擦的更是脏了几分。

    薛曼珠此刻面上怒容更甚,她这可是从城中的锦绣坊中花了好几百两买来的,怎么就被谢轻谣如此糟蹋了,登时直接后退了几步,用脚轻轻踢了踢,试图将污渍给弄掉。

    “快把你的脏抹布拿开!”

    “怎么?薛小姐对我这般特殊服务不甚满意?”谢轻谣看到这里微微一笑,她可以不在乎其他任何人说的无关痛痒的话。

    但是凡事都有度,她亦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你这般德行有亏的女子如何能留在书院,还负责清扫书院,我看呀反倒是将书院弄的更脏了几分,你们说是不是?”薛曼珠瞧着谢轻谣已是被褫夺了品阶,如今还这么嚣张,心中嫌恶更甚,转过身对着身侧的闺秀嘲笑了起来。

    原本站在一侧的徐学士,此刻听了满院的笑声,一脸严肃的出了来,看着诸位闺秀厉声喝道:

    “你们这群人在这吵吵闹闹的不上课是要做何?”

    薛曼珠顿时就止住了话,领着其他闺秀连忙进了学堂,没了为首之人,其他看热闹的人也就四散了开来。

    徐学士在临进学堂之前转眼看了看谢轻谣,谢轻谣立即俯身行礼很是谦逊。

    虽是未说一语,但谢轻谣也是知道这是徐学士为自己解围,如今在书院之内她还是一个戴罪之人,实在是不宜惹事。

    若是此事传到了院士的耳中,只怕又会徒增是非。

    不多时,学堂之内就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谢轻谣虽是不得进入,但在外看上一二还是可以的。

    谢轻谣拿着手中的抹布,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站在了学堂的门口一字一句的听着,手中的动作时快时慢,只为记住所讲的内容。

    学堂内,徐学士正好是讲到了《尚书》之中虞书,虞书之中所讲的皆是尧舜禹时期的皇室典籍。

    而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则出自尧典之中。

    谢轻谣之前翻阅《尚书》的时候,曾经也看到过这句话,但理解并不甚详细。

    加上她也需要书写策论,一时间也没有多看多少,如今听了学士所讲,顿觉心中的疑问释怀了不少。

    时间流转,一堂课很快就结束了,原本谢轻谣在学堂之内听课的时候,只觉时间过的缓慢。

    如今到了在外面苦学的

    时候,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很多东西她都没有掌握完全,还需等到回到家中之后才能详细了解一二。

    在快下课的时候,谢轻谣已是走到了另一处地方开始打扫卫生。

    就在众位闺秀已经离开之后,谢轻谣还是在修整书院园中的杂草。

    徐学士看着谢轻谣耐苦耐劳的样子,心中的赞扬更是多了几分。

    “今日不用扫了,你且过来。”徐学士低声对着谢轻谣嘱咐了一句,便转身进了学堂。

    谢轻谣听到这里,便将手中的杂草放置到了另一侧,洗了洗手,这才来到了学堂之内。

    “不知学士唤轻谣来有何事?”谢轻谣淡淡的开口问道。

    “你这三篇策论写的言简意赅,虽不属佳作,但胜在对《尚书》知之甚详,想必你也是读了不少的书,才会将其中的内容尽数运用上去。”徐学士很是中肯对着谢轻谣建议了起来,今日一早他就已是将三篇策论看完。

    谢轻谣的策论书写的确实不甚优异,但其中观点倒是新颖,说起来也算不得错处,还是学习的鲜少了一些。

    “学士教诲的是,轻谣只是将所思所想尽数写了上去并无多想许多,策论属书者个人之想,对比起来轻谣确实是稍显稚嫩。”谢轻谣对自己的认识其实很明确,策论对于她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强项,但是她也相信,若是再给她一些时间,她定然能够克服。

    “你且说说这篇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本意是保持惟精惟一之道,禀心而行,此句出自当年尧舜禹大帝禅让之时,你是做何想的?”徐学士只是看着三篇策论,很是随意的翻着,说完之后,这才抬起头看向了谢轻谣。

    就像他所言,谢轻谣倒是想出了常人所想不到的事情。

    “学生之前也曾经学习过《尚书》对于内里的东西,也略知一二,这其中的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而以为有人心、道心之异者……二者杂于方寸之间,而不知所以治之,则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无以胜夫人欲之私矣……”

    谢轻谣听到这里,也就跟着自己先前所写的内容讲述了起来,她本身在现代的时候,就曾经学习过尚书,对于内里的道理也算是略懂。

    而在现代之时,她所读过的一本中庸章句序中就对此语有更深的理解,中庸之道莫不是率性之道,不过率性并非任由自己的性子,而是符合天道规律的那种言行,纵使易地而处,一颗赤子之心仍是不变,才是真理。

    正如现在谢轻谣的情况一般,纵使她现在已经不再是凰仪书院的贵女,但是一颗向学之心却从未改变。

    徐学士此刻眼眸中也是一亮,看着谢轻谣如此精妙的解释,赞扬更甚,看来他将谢轻谣留下来的选择果然是没有做错,不过此女心性颇高,还需打磨才是。

    思至此,徐学士眼中的欣赏之意尽数散去,伸手摸了摸面前的策论,低语道。

    “不过你这墨迹未干,想来应是昨夜完成。”

    谢轻谣此刻也是一愣,她确实是通宵完成,再加上这几日下雨天气湿润,自己走的时候也未曾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