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你在哭泣吗?娘你不要哭,都是女儿的错,这是女儿受到的惩罚,怪我当日没有与你一同前去,怪我太过自大,自认为掌控了一切局势。

    可是我没有想过这样会害了你,娘亲,都是女儿不好。

    谢轻谣的面上一片湿润,就连她自己也分不出来这到底是雨水还是她的泪水。

    她原以为昨夜在娘亲房内的时候,眼泪就已经流尽了,今夜只当是自己一个人最后的放肆时间,这都是她该受的惩罚。

    那日没有和娘亲一起去,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若是她去了,兴许结果会完全不同。

    又或许当日在谢悠然试探之后,她们就离开京城,如今说不准都已是到了敦煌。

    可是人世间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人生也不可能再重来。

    先前她的痛苦是因为娘亲逝世痛苦,更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痛苦。

    若是她当初不奋起反抗,或许她和娘亲还一同幸福的生活在江南。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促成的,是她的心性不够坚韧,是她害死了娘亲。

    整个京城没有人知道娘亲的事情,除了一个人,那就是谢悠然。

    先前她以娘亲的名义来试探自己时,自己就该警惕,而不应被一时的安逸冲昏头脑,自以为胜券在握。 知道娘亲存在的唯有谢悠然一人,娘亲这一场灾祸除了她再无其他人选。

    她只恨,当日一时的心慈手软,为今日埋下了一个如此大的祸根。

    可是她却没有任何的证据,谢悠然在年后就立即进宫了,根本就没有相对应的时间。

    谢轻谣知道若是她想要寻求真相,只能进宫,而如今最佳的进宫地点就是凰仪书院。

    今夜不只是谢轻谣一人在书院跪着无法入眠,就连书院的院士亦是无法安寝。

    谢轻谣毕竟是书院是学生,能有如此的认错态度实属不易。

    换做是其他的大家小姐,跪下来本就是不可能之事,更何况还要跪这般久。

    远在宁王府的秦子萱看着这满地的春雨,也是暗暗为谢轻谣担心起来,只是她也知道这是谢轻谣一个人的事,她不能贸然插手。

    大雨呼啸而过,转眼间雨已经逐渐的变小了,没有刚开始那般的狂风暴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谢轻谣更是因为这几日的罚跪,再加上昨夜的大雨,她的眼前都已是模糊了起来,就连面色也是变的更加苍白了几分,散乱的发髻湿哒哒的披在背后,衣裙也早已湿了。

    如今被风一吹,更觉寒冷。

    谢轻谣的身子也是不自觉的瑟缩了起来,因着寒风更是不住的发抖,就连嘴唇也是逐渐发白。

    只是身子跪着整整一天一夜,再经历了一整夜的风雨,如今膝盖早已支撑不住,谢轻谣的身子也是有些摇摇晃晃,浑身上下传来的冷意几乎要将她吞噬一般。

    眼瞧着眼前的事物变得越来越模糊,谢轻谣轻轻甩了甩头,试图甩去周身的乏累,可是整个人却是感觉越发的昏沉,身子一歪,径直摔倒在了原地。

    可是膝盖却是一直弯曲着的,早就已经因着跪着而变得麻木不堪。

    谢轻谣想起身,可是身上早就已经没有力气

    ,就连眼睛也是越发的酸涩,就那样沉沉的昏了过去。

    等到她再有意识的时候,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小院之中,而秦子萱正在身侧照顾着她。

    “轻谣,你醒了,你可真傻,若是书院不肯留你,我亲自去求父皇,你何必受这等罪!”秦子萱一看到谢轻谣醒了过来,眼中满满的担忧之色,很是关切的说道。

    经过那场大雨她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才一大早就来了凰仪书院,只是刚一进来就看到了在学堂外晕倒着的谢轻谣,连忙就将她接回了府中。

    “子萱劳烦你跑这一趟,我没事。”谢轻谣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挣扎着起身,只是膝盖的疼痛却是让她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

    “还说没事,你这膝盖都要废掉了!你如今起来是要去哪?还不好好躺着休息。”秦子萱看着谢轻谣这样,心中更是生气。

    “我没事,我要亲口去求院士让我留下来,你如今是宁王妃,不必为了一个不重要的我,去求陛下,这不是你应该做的。”谢轻谣并没有理会秦子萱的话,拖着疲惫的身子起来,动作很轻的穿起了鞋子。

    只是刚一沾地,膝盖一疼,谢轻谣差点跌倒在地,慌忙抓住了身侧的床檐。

    “你去吧!我不劝你了,就让你的膝盖废掉好了!”秦子萱看到这里,心中是想扶谢轻谣的,但看着谢轻谣如此倔强的模样,还是狠下心没有伸手。

    “子萱,这是我自己的事,让我自己解决。”谢轻谣深深的看了秦子萱一眼,咬着牙强撑着站了起来,随后跌跌撞撞的出了门。

    秦子萱看到这里,想说些什么但终是没有说出口,她早就知道轻谣如此倔强,可是看着轻谣一次次受伤,心中还是难忍心疼之意。

    浅秋在一旁看着,她知道小姐的想法,也理解秦小姐的担心。

    但是小姐所坚持的,她不能做出任何的劝阻,直接将谢轻谣扶至了门口,这才作罢。

    书院学堂外。

    徐学士一大早起来径直来到了学堂外,只是并未看到谢轻谣的身影,眼眸中浮现一丝失望之色。

    原本以为谢轻谣还可以撑得更久一些,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知难而退了。

    原以为是个可造之材,到头来不过是一块朽木罢了,就连这般小小的困难都克服不了,着实是当他当日看走眼了。

    就在徐学士想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却是传来一阵阵缓慢的脚步声,只是刚一转身,徐学士苍老的眼眸之中就满是惊讶之色。

    谢轻谣拖着缓慢的步伐,缓缓的走到了原来的地方,她的膝盖上已是有了淡淡的血色,可是她仍是没有放弃,走到之后,直直的又跪了下去。

    哪怕膝盖处传来钻心一般的疼,但她也只是咬了咬牙强行撑了过去。

    徐学士看到这一幕,心中略有欣赏划过,这才转身离开。

    又是一日夜幕已过,朝阳刚出。

    书院学堂内。

    “此女是个可造之材,如今这般也算是改过自新了。”徐学士看着外面的天色,终是开口给谢轻谣求起了情来。

    此女心性坚韧,才华甚高,如今就算是惩戒,也已是够了。

    若是再这么处罚下去,这双腿怕是也要废了。

    “就你心善,我先前已经派人

    提醒过她了,让她走,可这个谢轻谣却偏偏不走。”院士听了这话,没好气的说道。

    不管如何,书院之内的规矩不能破,谢轻谣是非离开不可。

    “如今这个惩罚也够了,她已经跪了几日,小惩大诫即可,圣人常说因材施教,如今她也得到教训了,听书院之中其他的学士说此女学习认真,颇有才华,因此放走岂不可惜?”徐学士仍是没有后退,谢轻谣并非是那种平白无故就缺课之人,她既然能回来书院,就说明她并非不想上课,只是以后这个心性还需好好打磨一下。

    院士听到了这话,心下有些犹豫,转头看向了还跪在院中的谢轻谣。

    思虑了良久,他终于点了点头,开口道:“留下可以,但她先前所考的品阶一律作废,纵使日后留在书院,也不得进入学堂。整个书院的清扫和藏书阁整理都由她一人负责。若是这样她肯留下,那我倒是可以网开一面。”

    “这?”徐学士听了面上露出难色,这般苛刻的条件,也不知谢轻谣会不会接受。

    “这已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若是她不愿,趁早返乡!不过徐老,先前倒是从未瞧见你为哪个学生求情,罢了罢了,谢轻谣也算是个特例。”院士摆了摆手,没有深究,直接撑着伞离开了学堂。

    徐学士并未回答,只是苍老的眼神之中透着一抹亮光,随后便拖着缓慢的步伐,朝着谢轻谣跪着的地方前去。

    谢轻谣看着紧闭的大门,在这一刻竟是打了开来,眼中闪过了一抹亮光,难道有希望了?

    难道是她的诚意感动了院士?她可以留下来了?

    “谢氏轻谣,从即日起褫夺你四品女官的封号,日后不得进入课堂之内,还要负责清扫整个书院,就连藏书阁的书册也需要一一整理,这便是留下来的条件,你可愿意?”徐学士看着谢轻谣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些惜才之意,若是谢轻谣就这么返乡,实在是可惜了。

    如若不然,京城之中再出一个女才人也无不可。

    谢轻谣听了这话,瞬间就愣住了,她没有想到书院居然会同意她的请求。

    “怎么?你不愿意?”徐学士看着谢轻谣愣神的样子,还以为谢轻谣不愿做这些事情,声音也是跟着冷了下来。

    “学生愿意!只要能留在书院,这些事情都不算什么!”谢轻谣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高声回应道。

    “行了,回去吧,明日早些过来清扫书院,还有当日你欠了三篇策论,明日一并呈上。”徐学士这才眉头轻缓,看着谢轻谣的目光也是跟着和善了许多,心中暗道果然他没有看错此女。

    等到徐学士走了之后,谢轻谣还是跪在地上良久,只是无奈腿已经使不上力,她根本站不起来了。

    “扶着我手。”秦子萱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默默的伸出了手臂,低语道。

    虽然谢轻谣之前同她置气,但是她却做不到袖手旁观,特意来到书院暗中观察着谢轻谣的情况。

    若是谢轻谣有任何的不对之处,她会立即送她去就医。

    秦子萱都已经想好了,若是院士还不同意让谢轻谣留下,她就以宁王妃的身份以权相逼。

    只是没有想到刚刚一来,就看到了徐学士正在同谢轻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