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儿,你这副样子看着为师做什么?”木梵将装了渊木藤的瓶子悄悄躲到身后,狐疑地看着南蔷。

    “你之前说要到无渊海其实就是为了渊木藤吧?而我若是没猜错的话,你拿渊木藤是想给人,还是给一个女人,是不是?”南蔷瘪着嘴,委屈道:“师父你真是的,为了一个女人就把自己的性命置之险境,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出事了我该怎么办啊?”

    木梵没见过南蔷这个模样,她虽然经常撒娇、装哭,但那眼睛里的害怕和担忧是装不出来的,他愣了愣,忽然放轻了声音,道:“南儿,你不明白,若是拿不到渊木藤,救不了她,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这话说得很小声,但却让南蔷猛然抬头,眼底不可置信的神色让木梵苦笑一声,“你没听错,我欠了她的,这辈子都还不完,何况是区区一条性命。”

    “师父你——”南蔷顿了顿,“那女子是谁?是师母吗?”

    南蔷突然想起在无忧谷的神医楼最顶层的那个盒子,有一次她贪玩,趁着木梵不在悄悄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放着一个碧绿色的手镯,样式很普通,但手镯下是一卷羊皮纸,她好奇地将羊皮纸打开,纸上赧然出现一个秀丽绝俗的女子,那女子坐在秋千上,浅浅笑着,嘴角还有两个十分明显的酒窝。

    那时候她就在好奇那个女子是谁,为何会被师父如此珍惜地放着,不过这件事随着自己被师父罚抄一百遍天草集而被她狠狠砸到了心底最深处,却不曾想,今日突然想起,那女子竟是师父愿意舍命的一个女子。

    “我与她,终究无缘。”木梵苦涩道,眼底满是沧桑。

    南蔷从未见过木梵如此神态,在她的记忆里,师父总是那样洒脱,总是那样爱笑,那样充满活力,不曾想,原来他的心里,藏了这样多的伤。

    心中一动。她的嘴角扯出一个莫名的弧度。

    “师父,你拿渊木藤是去救师母,那她现在的情况一定很危急咯?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说不定你们还可以继续前缘呢。”

    “不可能的,四十年前我与她早已决绝分开,她再也不会原谅我了,况且她的族人也绝不会让我们在一起的,勉强去打扰她,反而会给她带去更多的麻烦。”

    重归于好,他何尝没有想过?只是,若真能如此,他们又何必蹉跎这四十多年的光阴?

    “她不会是哪个隐世一族的吧?”南蔷有些不愿自己的猜测成真,但看师父的模样,似乎有些忌惮师母身后的族人,莫非——她不敢再猜下去。

    木梵轻轻拍拍南蔷的头,怜爱道:“小南儿想帮师父是好的,但是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或许有一日你还会与那一族有着莫大的联系,只希望你不要太执着于一些东西,不要像师父一样,走错一步,遗憾终生。”

    这话说得很玄妙,南蔷心中不知为何涌现一抹不安。

    “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和那一族还有关系不成?”

    “不要问那么多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出发了,晚了的话,她会更加危险。”木梵突然沉下脸来,很明显不愿再和南蔷继续说下去。

    南蔷耸耸肩,好吧,师父既然不想说,她也不为难他老人家,有些事情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急什么呢,急着给自己找烦恼?还是算了吧,活得简单一些未必不好。

    “师父,一路小心,记得给我写信哦,我要知道您是否安好。”南蔷露出笑颜,尽量不让木梵发现她心底的担忧。

    木梵何尝不知道自家徒弟,从来都不让人操心,也不会让别人看出她的情绪。

    “你也要赶紧离开了,最好是先回飘渺谷一趟,务必要把炸药方子的事情解决了。至于南家,记住,别和南越走得太近。”

    “为什么?”南蔷见木梵提到南越时神色有些凝重,不由好奇起来。

    “这个人很不简单,连我都不知道他具体的势力,你说,和他走得太近,你能过得安稳吗?”木梵敲了敲南蔷的头,道。

    南蔷揉揉自己的额头,嘟起嘴巴,道:“可我觉得大哥哥对我没有恶意,相反的,他对我很好,莫名其妙的好,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根本没把我当他的妹妹。”

    南蔷这话一出,木梵的神色微微变了变,但他却很好地掩饰开来,笑道:“那是你的错觉,南越此人行事向来与常人不同,没什么好奇怪的,好了,你记住师父的话就是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会注意的。”南蔷嘴上应着,但却暗暗决定要进一步接近南越,尽量查出他身后的势力。

    ——

    “好了,就在这里分道吧。霓裳,立刻回大夜王朝,把浮云阁的势力集中起来,给我好好查查玄无痕和凤夕颜,包括他们的私密,我都要知道。还有,注意一下天地宗的动静,我想看看这个门派到底在做什么。”南蔷沉着一张小脸,严肃道。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别这么严肃好不好,弄得人家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霓裳翻了个白眼,她最受不了一向肆意爱笑的南蔷这副模样了,看她发怒、看她严肃,简直就是一种心理上的打击。

    南蔷眼睛一转,忽然道:“玄九夜去哪里了?”

    自从玄九夜和木头师父聊了一夜之后,那家伙也不急着要墨玉青灯了,定海珠更是当作定情礼物送给了霓裳,其实在南蔷看来,这才不是什么定情之物了,只是觊觎定海珠的人太多,放在玄九夜身上反而不安全,倒是霓裳这里,谁也想不到,玄氏一族最重要的东西会在浮云阁的分阁主手上。

    不过,他这突然蒸发了是怎么回事?

    “他有事先离开了,留在这里反而惹眼,倒不如离开。”霓裳故作不在意道,只有南蔷知道,自从玄九夜认出她之后,她就再也没像以前那样对月凝思过,现在心上人走了,不难过才怪呢。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霓裳可不是没了男人就不能活的,只要有钱,哪里不能好好活?”她妩媚一笑,凑到南蔷身边,道:“阁主,把浮云阁的财政大权全部给我吧,我保证给您做牛做马做到老,做到死。”

    “别,不用了,别你什么时候带着我的财产跟着玄九夜跑了,我找谁哭去?”南蔷一把推开她,“好了,快走啦,我还得去飘渺谷解决点事情呢。”

    “真是不解风情,干活的动力都没了,唉。”

    “滚蛋。”南蔷直接一脚,把这个臭美又爱财的女人踢出马车。

    马车外传来霓裳的声声抱怨,南蔷捂着肚子狂笑不已。

    前卿和清波对视一眼,默默挪开一些,再挪开一些,唔,小姐不好得罪的说。

    ——

    很快便到了飘渺谷,南蔷的第二个家。

    阵法重重的飘渺谷显得尤为宁静,从外面看,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

    “我们进去吧。”南蔷的声音有些低沉,说不清她此刻的心情。

    几人在偌大的飘渺谷里左拐右转,时不时南蔷还出手破去一些阵法。

    前琅一面跟着南蔷的脚步一面观察着飘渺谷的阵法,越往里走眼中的惊讶越是明显,对于慕容世家的阵法之道也越是佩服,这样的阵法,若他真的硬闯,十有八九会被困死在里面。

    而比较淡定的前卿倒不怎么关注这些了,她现在想的,和清波想的一样,若真是飘渺谷出了叛徒,小姐会不会很难过?她要怎么处置她的心腹?

    是的,是心腹。

    不是心腹的话,如何知道炸药的方子在哪里,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方子送到谷外?

    南蔷其实心情很沉重的,但任何事情没有证据都不能随便猜测,她不愿冤枉了飘渺谷的任何一人,但也绝不允许飘渺谷出现叛徒。一路而去,没有遇到一个人,那是因为在南蔷的规定下,飘渺谷的人若是无事不能在谷中随意行走,否则被困在阵中会很危险。

    但是现在,这里却寂静得有些诡异。

    更让南蔷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在这里看到了熟人。

    当走到飘渺谷内部时,只见幽静的园中站着一袭白衫的挺拔男子,听到南蔷等人的响动,那男子突然转过身来,在看到南蔷时,他的眼底出现一抹惊喜。

    “南风?你怎么在这儿?”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南风,南蔷惊讶的差点说不出话来。

    南风他,不是和卿晚盈私奔了吗?怎么还出现在这儿?

    见她如此惊讶,他微微摇头,这样的她,一点浮云阁阁主的样子都没有,不过这样很好,她本就该是这副单纯的模样。

    “南蔷。”南风笑了笑,道:“收到一些消息,觉得对你会有用,所以特地给你送来。”

    温润如风,眼底满是得到爱情滋润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南蔷心中略微轻松了些,看来,他和卿晚盈过得很好。

    夜冥雪他,他的选择是对的。南蔷忽然想到那一身雪衣的男子,心胸宽广如海般的他,现在可还好?

    “进去说吧。”南蔷带头进了神医楼的待客厅,“清波,看看司碧在哪里?我们都回来这么久了,她不会不知道。”

    “是。”清波神色有些复杂,领命而去,却在听到南蔷的声音后顿住脚步。

    “等等。”南蔷叫住她,又看向前卿,道:“前卿你陪她一起去,记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只是回来看看而已。明白?”

    前卿当然知道南蔷的意思,她点点头,与清波一同出去了。

    留下的前琅不等南蔷发话,主动站到外面,还贴心地关了门。

    南风定定看着南蔷,看着她白皙的脸庞、灵动的美眸,那双眼睛是那样的熟悉。

    “你还是回到南家了。”他似是轻叹一声,以他的手段,自然知道南蔷不是真的愿意回南家。

    “回去,不代表我承认那里是我的家。”南蔷自己寻了个地方随意坐下,抬眼看向他,“你和她,过得还好吗?”

    见到夜冥雪时,她不敢多问,因为能够让这样大的一步已经是夜冥雪的极限了,虽然她也知道夜冥雪一定会想办法知道卿晚盈的现状,但他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当然,只要她问,他定然会说。

    只是,她不愿揭人伤疤!

    南风自然知道南蔷口中的那个她是谁,多亏了眼前的女子他方才得到了这一生最大的幸福。

    “我们很好,当年多亏了你出手相救。”南风提到卿晚盈时,嘴角不自觉地弯起,这让南蔷看了很是羡慕。

    真好,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我救她,只是因为夜冥雪,救你,完全是因为你对她的的那一份真情。”南蔷看着南风的眼睛,明明是南家的人,却没有一丝算计,她很喜欢这样的眼睛,永远对爱充满了希望。

    “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我当初的话依旧作数。只要你有需要,我定为你赴汤蹈火。”南风一字一句道。

    南蔷耸耸肩,不当作一回事,淡淡道:“我可不在意这些,只要你以后不因为我做的某些事情恨我就好。”

    其实,他恨不恨自己又有什么呢?只是,她终究不愿这样一个真挚男子恨着自己,也带着恨生活。

    “对了,你之前说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要给我?”南蔷见他沉思,不由出声打断道。

    “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我便是给你带的什么消息。”南风静静看着她,说不清眼底的情绪。

    他话音一落,只见南蔷蓦然站起身来,沉声道:“你说什么?”

    “炸药。”他顿了顿,继续道:“是炸药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南蔷不解,甚至可以说是大惊。

    炸药的事情发生在无渊海,无渊海除了他们的人,其余人都没有出来过,如何把消息带出来的?不对,就算是这样,但也不该有人知道她回飘渺谷是为了炸药的事情啊。

    “有些势力的情报网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而那些势力,更不是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南蔷,新月大陆真的很复杂,你若想不被它掌控,就必须尽快成长起来。”南风神色凝重地看着南蔷,一字一句道。

    这个少女,救了他,也救了他的爱情,他懂得她内心的善良和温柔,但这样的她,最易被这残酷的世界吞噬,他不能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危险。

    南蔷嘴角浮现一抹自信的光芒,只见她目光灼灼,狂傲道:“我自然知道这个大陆不简单,可那又有什么,只要我愿意,总有一天,我终究会与墨焱站在那个地方。”

    她眼底的自信,她言语之间露出的傲气,还有她身上带着的那种强大的力量,确实让人侧目。

    南风看着她,眼角含笑,这个女子,定然会像她所说,站在大陆巅峰,傲视天下!

    “你确实如我所想,那般坚强,那般狂傲,那般让人侧目。”南风踱着步子走到南蔷面前,从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她,道:“你要的消息就在这里。”

    南蔷打开纸张,目光由最初的诧异渐渐变得深沉、愤怒起来,最终,一切情绪化作一抹浓烈到不可忽视的杀意。

    “你是如何得到这消息的?”她定定看着南风,问道。

    这样隐秘的消息,南风即便再有本事也拿不到,除非,有人在帮他!

    南风突然想起自家侄儿的话,微微摇头,道:“我自有我的办法,总之这消息是真的,你切莫轻举妄动,必要时,可以让君墨焱出手。君墨焱可算得上是新月大陆的佼佼者了。”

    对于君墨焱的神秘,南风只能报以一笑。

    有些人若是想让你知道他的身份背景,你自然会知道。有些人若不想让你知道,那你就是查到死,都会永远被蒙蔽在真相的身后。

    而君墨焱就是这样一个人。

    暗月帝国的存在不是一个秘密,但这个无上帝国的帝君,却是新月大陆永久的一个谜,或许有一天,这个谜会在一个女子手中揭开。

    见南风如此回答,南蔷知道他不愿说,不过,她早晚会知道的。

    “也罢,你既然不愿说,我也不多问了,多谢你的消息,它真的很重要。”南蔷对南风报以一个真诚的感谢,虽然她讨厌南家,但南家有三个人不在她的讨厌范围之内。

    他们,在她的眼里是不同的。

    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南风就是其中一人。

    “对了,我想知道,当年我是不是和大夜王朝东方世家的东方长卿指腹为婚过?”南蔷突然想到这样一个要命的问题,那日在东方世家东方家主的神情以及态度,再加上东方长卿的执着,她真的很头疼。

    但是后来回了南家之后事情有点多,一直到现在她才想起还有那么一起子糟心事。

    南风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开口,“当年不过是玩笑罢了,况且绮夫人当年与东方长卿的母亲并不怎么友好,所谓的指腹为婚只不过是大哥和东方家主的一句话而已,就连信物都是他们随手拿出来的。”

    “这么说,是真的了?”南蔷似笑非笑道。

    南风深深看她一眼,道:“当年决定把你抛弃时这婚约就已经取消,现在你虽然回来,但却做不得数了。”说起南蔷当年被抛弃的事情,南风的口气很不对。

    “无所谓,我若不想,谁也强求不了我。”南蔷摆摆手,突然好奇道:“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当年南镇天为什么要把我仍在荒郊野外?既然看着烦心,倒不如直接杀了,扔了我,就不怕我回来报复他吗?”

    南蔷像是开玩笑般说完这番话,但南风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他低叹一声,道:“当年的事情,确实怪不了大哥。你想想,以他对绮夫人的宠爱,即便你是个女儿他也绝不会嫌弃,何况是丢弃?若是说杀了,那更不可能,虎毒还不食子呢。”

    “那是为何?”南蔷挑眉,觉得南家的那一家子没一个愿意跟她说这个原因,包括南越,但是南风不一样,他已经脱离了南家,应该不会顾及那么多才是。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记得那一夜好像下着很大的雪,府中出现了很厉害的刺客,大哥追着刺客出去,回来之后你就被人带走,然后不见了。我暗中去找过,找不到。那样寒冷的天气,我一直以为你已经······”他不再说下去,而南蔷也猜到了大概。

    原来,真的有这般隐秘?只是,会是什么原因呢?那个刺客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