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便原原本本的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了他,见他边听边吃头也不抬,也不知这人准备将何首乌芝华如何处理,正等着他发表态度时,潘大哥院外有人敲起门来,李大姐跑出来一开门,竟然是尹安来了。

    如此早的登门拜访,而且就在老雷刚出屋门,尹安倒是直来直去,他径直走到老雷身前抱拳一拜开门见山的说道:“先生,听闻您采到了一株数百年的何首乌,我的义父如今生命垂危,是否可以借首乌一用,只要我有的,我都可以拿出来交换。”

    没想到,这尹安原来是来求老雷要何首乌的,这消息他知道的倒是很快。看见尹安恳求的态度,又想起和蔼的滕老伯,我突然觉得滕老伯也很可怜,昨天只看他咳喘不断,却没有想到老伯已生命垂危。

    “你我素昧相识,你的义父又是何人?另外,我刚刚听到一段感人的故事,我可不想拆散人家一家几个小兄弟妹妹,人家已经没了妈妈,眼看着要是再失去哥哥,几个小娃娃就活不下去了。对不起,这个忙我帮不了你。”老雷依旧吃着手里的糯米糕,并未抬眼去看尹安。

    这下可急坏了尹安,这个少年手足不安不知如何是好,一眼看到坐在一边的我,如见到一根救命稻草般的冲我说道:“林家姐姐,阿爹确实快不行了,姐姐,你帮帮忙说说情,救救阿爹吧。”

    尹安边说,眼圈也似红了起来。见到这种情景,我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做,一边是可怜的首乌兄弟,一边是和蔼的滕老伯,何首乌又不是我的。

    到了这个份上,只看尹安迫切的看着我,似乎就等我替他求情,老雷闷头大吃,好像完全置身事外,我就纳闷了,这问题怎么好像一下子都转移到了我的头上?而且,关于何首乌兄妹的故事还是我说给老雷的。

    就在我思索着怎么说时,老雷吃喝已毕,坏笑着用一种颇带幸灾乐祸的口气看着我说:“林妹妹,我吃饱喝足,就依你的意思,现在去把何首乌大哥放还回去,希望他可以保护好他的弟弟妹妹,呵呵,你去不去看啊?”

    我踌躇着,心中突然对这老雷生出点凭空的恨意来,这家伙,怎么这么会转嫁问题,偏偏还带着点狡黠的小奸诈,似乎就等着看我吃瘪,还说这是我的意思。

    既然这样,我便将皮球踢还给你,于是我对尹安说:“哎,我也特别想救治滕老伯,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和蔼的老人家,而且深通苗家文化和风土人情,知道几乎所有苗疆的典故,可惜,阿安(尹安),这么宝贵的何首乌是这位先生的,你要求,还是要让这位雷先生答应才好啊,我和这位先生还不太熟,你求我没用的。”

    听我说完这句话,老雷白了我一眼,二话不说起身就走。哈哈,这下看他怎么处理。尹安见老雷一走,忙跟在对方屁股后面,可是怎么措辞再求那何首乌却没想好,只得先跟住再说。

    我也想看看这事儿最后怎么收场,凑了个热闹跟在后面。

    在外面行走了一个多小时,尹安耐不住的又向老雷恳求了两次,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换何首乌为滕老伯治病,哪怕以后做牛做马伺候老雷也在所不辞,可老雷始终保持着沉默。

    渐行渐远,终于到了那条山沟,周围林木茂盛、花草丛生,顺着一条小溪走到沟底,我们来到了几块长满青苔的巨石跟前。

    此处已是沟中最深处,青苔巨石周围百种鲜花、绿树环荫,几块大石压在溪流边使流经的溪水在这里汇聚出一片小池塘,而在池塘边上的一块硕大顽石下,已有人用其他三、四块半大石头将一脚撑起。

    老雷轻车熟路的走到那大石旁俯下身来,从怀内掏出用报纸包住的何首乌,轻轻的将首乌放在了巨石底下,在那被撑起的巨石身下深处,果然还生长着另外三支首乌,露出了小花梗及心形小叶子在外面。

    “先生,求求你了,救救我阿爹吧,我给您跪下了。”尹安见老雷已将那首乌取出,不由更加心切的噗通一声跪在老雷脚下认真恳求起来。岂知老雷这回却对尹安冷冷的说了一句:“既然此刻如此哀求,何必之前鬼鬼祟祟。”

    听老雷如此说道,我心里有点纳闷,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转念一想,顿时猜到,难道昨晚那条花斑大蟒蛇会是尹安使的手段?是否昨夜尹安原本是想用蟒蛇去偷或者抢夺何首乌芝华,结果没有得手,所以今日才来相求,不然尹安又怎么会这么快知道老雷有何首乌,或许就是他役使的虫蛊发现这件事。

    只见尹安顿时连连磕头,边磕边说:“先生,我错了,我错了,求您原谅我吧,我,我不该那样做,只是阿爹现在寿元将尽、时日无多,求求先生,一定要救救阿爹啊。”尹安如此一说,等于承认了前晚之事。他毕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跪倒在人脚下哀求的样子不禁令人心生恻隐,前一晚可能是救人心切,便想役使蟒蛇偷取老雷的何首乌,果然听他继续说道:“先生,是我一时糊涂,因家里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与你来换,又没有多少钱财,实在无法才行此下策,请先生赎罪,原谅我的唐突之举。”

    沉吟了片刻,老雷说道:“若是换做个普通人,恐怕昨夜就被害了吧?”

    “不会,不会的,大花从来没有攻击过人,它是我养了十年的伙伴,性格很乖巧,平时性子很温柔。”尹安忙又解释道。

    “可是,这些何首乌已经通灵,昨夜托梦来说,如果没有我所采这株首乌大哥的保护,其他三株小首乌也将朝不保夕,它们已经失去了母亲,你忍心见到它们一家家破人亡吗”老雷向尹安说道。

    “这,可,先生,我义父他也……。”尹安一时口拙,不知该如何再说。

    此时,老雷已经将手中何首乌重新放入昨日刨出的小土坑中,并再度为何首乌培土、栽花,收拾停当,老雷像对人一般的冲何首乌轻声说道:“首乌兄弟啊,莫怪昨天我将你采出,万物皆有灵、修道皆不易,恕在下不知你已通灵并有不幸家事,此刻你快速速带了你的弟弟妹妹另寻他处去吧,这里已然不是安全之所,再不走就危险了。”

    老雷如此说道,让我倒觉得此人是个厚德之人,心中似乎包藏着一点悲天悯人的慈悲心,只是见他这样对一株植物说话未免看上去有点好笑,甚至于,连我都有点怀疑昨夜的梦境是否真实,这几株首乌,又能怎样便自行离开呢?

    就在此时,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几株首乌的花冠带着枝叶如人一般的向老雷点起头来,连同刚刚重新培土栽入的首乌大哥芝华一道,四株首乌的花茎很有节奏的以弯腰点头的姿势连连向老雷鞠躬九次后又扭转花茎向着我鞠了九个躬。

    这四株首乌花茎是在感谢老雷和我!只看的我心中啧啧惊奇,同时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微微的欣慰,这四株首乌果然是通灵的,大自然乃至万物是何等的不凡和充满灵性啊。

    向着老雷和我鞠躬完毕后,四株首乌花茎轻颤,就像有某种来自地下的力量在拖拽它们的根茎一般,首乌们被齐齐的拉入到土地中消失不见。看样子它们像是从地下遁走了,这可能就是首乌大哥芝华的能力吧。

    “啊,它们!”看到首乌遁地不见,急的尹安忙伸出双臂想要抓住这些草木精灵,可惜他终究慢了一步,原本藏身于大石下的四株首乌已然遁走消失。

    见到这个结果,尹安彻底无语和绝望,他原本指望以这种上百年的首乌为自己的阿爹续命,现下完全断了这个念想,心中既是失落又是伤心,挂念着家中阿爹的病情,尹安再无一句,在沉默中怏怏的扭头离开,可刚走了两步,却听背后的老雷冲自己喊道:“小伙子,别急着走,要不,我给你家阿爹瞧瞧病?”

    看着老雷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想到老雷刚才对自己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尹安不知道对方心中到底卖的什么药,带着几分疑惑和不解,尹安心中嘀咕了下,双手抱拳向老雷深深一揖后说:“那就有请雷先生了,我先代阿爹谢谢先生的恩情。”

    通过种种情状,尹安已知道老雷是个异人,如今阿爹的身子岌岌可危,自己又没有其他办法,眼见老雷能如此宅心仁厚、毫无私心的送何首乌重回山岭,自己带他去给阿爹瞧病,也算多一点希望,就算看不好,应该也对阿爹没有坏处。

    我也没想到老雷还有这么一出戏,主动提出要去给滕老伯瞧病,既然如此,我就继续看热闹。

    跟着尹安一路来到滕老伯所住竹林中的木楼后,病卧床榻上的滕老伯带着万分谢意接受了老雷的号脉。我在一旁看得真切,老雷以三指标准的压在滕老伯的左臂脉上闭目凝神,还真有点老国医的样子,颇为奇异的是,一当老雷搭上滕老伯的脉,滕老伯猛然眼射奇光,仿佛对老雷的号脉颇为惊叹。

    脉号了片刻,老雷睁开双眼目露精光,带着一些疑惑的问滕老伯道:“老伯,由于我的医术尚浅、经验不足,为了能治好您的病,需要详细的了解一些具体细节,不知老伯是否可以将您发病的前前后后如实相告。”

    “呃,当然,能得到如此高手为我以气行脉,老汉我当然知无不言,多谢您了。”滕老伯对老雷说道,语气上对老雷似乎极为尊重。

    “以气行脉”是什么意思,是一种号脉方式吗,我心中嘀咕了一下。(ps:中医历史上有“十道九医”的说法,如著名的中医名家孙思邈、方仲景等都是医道同修,将道家内功运用到中医领域之后,为了能微观的诊断出病人身体内各个机体和器官、组织、经络的问题,按照人体内部五行阴阳、奇经八脉的运行,在号脉时将一股真气输入病人体内并在经脉、五行脏腑中行走并以此诊断病人病症)

    “好,那我就实话直说了,据我刚才在老先生您的脉络中发现,有种潜伏很深并十分顽固的毒质藏在您的经脉中,其中主要集中肝脏附近的脉络中,因此才导致您肝火大盛并引发现代医学所说的肝硬化。此外,在这些潜伏的毒质中,还游动着一种极为微小的比半个米粒还小些的黑色蟑螂状小虫,从我所学医经中记载,这种黑色小米粒的蟑螂状小虫似乎是尸虫的一种。”老雷正告滕老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