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低低响起的声音让沅馨艺将将才伸出的脚蓦地顿在了原地。

    她眸色复杂的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却见欣妃昔日灿若星辰的眼眸里除了一片灰暗,便也只剩下悲凉的泪水。

    知她是因为慕天航的事情而如此的绝望,沅馨艺的心里微微有些难受。面对欣妃这样的孤独和无助,沅馨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告诉她,她的哥哥,可能不过是在演一场戏?

    可若是……若是如今发生的一切真的都是真的,那那样善意的谎言对欣妃而言,却比真相更要残忍。

    勉力地扯了扯嘴角,沅馨艺收起满身的凌厉,带着一如昔日的明媚笑颜,轻轻地走至欣妃身边,“姑姑……”

    低低地叫了一声姑姑,沅馨艺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许是知道她此刻的心结,欣妃只是淡淡地的勾了勾嘴角,偏头看向自打进来之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慕惟楚,“惟楚……”

    浅浅地唤了一声,欣妃微微抬手向他招了招,许是因为伤重的缘故,此刻的欣妃有些无力,却仍是坚持着等待着慕惟楚伸手。

    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沅馨艺似乎看见了慕惟楚眼角的晶莹,和他眸中淡淡的哀伤,“姑姑。”

    他低沉稳重的声音轻轻地喊了一声,终是伸手握住了欣妃迟迟不愿放下的手,“姑姑想说什么,惟楚知道,姑姑放心吧。”

    微微点了点头,欣妃的眼眸微微有些转暖,不复方才初初醒来时的灰暗,却仍是有些晦暗,她稍稍偏转了眼眸,意味深长的看向一旁静静看着他们二人的沅馨艺,低叹一声,将两人的手轻轻放在一起。

    略显疲惫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祈愿,让慕惟楚和沅馨艺皆是心中一酸,“惟楚,本宫知道,你这一世最爱之人便是公主,看到你们很好,我很放心。只是……只是如今大沅处于风雨飘摇的时候,陛下又不在这宫中,一切的一切都需公主担起,你……别负了当初的誓言。”

    欣妃虽然没有明说,可沅馨艺却知道,她这一番所言,为的无非是警醒慕惟楚,切勿做了同他父亲一样的事情。

    可是,她又如何知道,这纷繁复杂的乱世,太多的变故和意外是他们所无法预料的,而最终的结果如何……也就只有听天由命。

    似是轻叹了一声,慕惟楚敛了方才的肃穆神情,眸色柔和地看了看卧榻之上,眼神真挚的欣妃,抬眸温柔地看着几欲落泪的沅馨艺,垂了眼眸低声开口,“我知道,父亲此番作为,给了我们太多的惊讶,便是父皇都未曾料到,父亲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顿了顿,他起身走至窗口,望着窗外渐渐萌芽的树丫,神色复杂而深沉,“那日,父皇让太子给我一卷书信,我才明白,父亲所为,竟是……真的。他到底选择了回去,选择了背叛父皇。姑姑所言,我都明白,便是姑姑今日不同我说这些,我亦会竭尽全力,护得公主和太子安好,不仅为了对父皇的承诺,更为了我同艺儿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虽是低低的声音,却是带着熟悉的坚定和自信,让欣妃欣慰地点了点头,更是让沅馨艺蓦地湿了眼眶。

    她以为……

    她以为,他终归会站在他父亲那里,终归也会忘了昔日的承诺,选择……

    但现在,他用那熟悉的坚定和自信告诉她,他记得,记得他们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记得他们曾经许诺的一切……

    微微有些哽咽,沅馨艺呜咽着走到他的身边,再顾不得卧榻之上欣妃的笑意,和殿内伺候着的一干侍从,伸手环住了他纤细的腰身,将自己埋进了他的怀里。

    “慕哥哥……我以为你会不要我……你会随着爹爹而去……”微微有些沉闷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疼痛,自慕惟楚坚实的怀里传出,带着令人心疼的怯懦。

    第一次,她不顾所谓的形象,不顾所谓的威严,将自己,放纵。

    慕惟楚无可奈何地揽着此刻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的沅馨艺,眸中除了宠溺便只有淡淡的无奈,这丫头,这些日子,确实苦了她。

    低叹一声,伸手回抱住越发纤细的腰身,静静地望着窗外渐渐变绿的枝桠,眼里是淡淡的期待,期待春暖花开之时,他们便又可以回复到以前。

    回复到昔日平静却恬淡的岁月,静静地守着他们的一方天地,过属于他们的岁月静好。

    欣妃浅浅了弯了弯眼眸,轻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对情谊缱绻的小儿女。纷繁复杂的局势又如何,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能是真情的对手,也从来没有什么,可以阻碍真情之人的相聚。

    只是……

    似是想起什么,欣妃的眼里微微有些黯然。

    看了看窗前相依相偎的两人,欣妃终是忍不住出声,打断了这一室的静谧,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公主,本宫有一事,思虑了许久,还是想同你商量一番。如今三府之人已然竖起反旗,便是哥哥……”

    提到慕天航,欣妃的眼里闪过一丝沉痛,却也很快消散不见。她微微敛了眸色,淡然地继续。

    “便是哥哥,如今亦是背弃了当初的誓言,选择了那一条路。可若他们要想出师有名,亦或是能有所得,那么必然会将主意打到陛下的几个孩子身上,若我没有猜错,慕府能利用的,便是本宫的几个孩子。”

    镇定而不乏逻辑的分析,却是道出了沅馨艺先前的担忧和顾虑。

    她父皇出宫并未对任何人说及真相,对外宣称无非是伤势过重,正在闭门养伤之中,将国事等皆交给太子并长公主处理。

    何况,即便她父皇虽已前往西北寻求机遇,但到底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有把握,并不能保证来日归来,便会是一个健康无事的嘉睿帝。

    那么来日……若是三府以此为契机,以各府名下可能有关的皇子为幌子,那么……欣妃所言,并不是不可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