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在沅馨艺转身离开之后不久,君澜殿里便传出了一道旨意,而正是这道旨意却是掀起了朝堂之上的风起云涌。

    嘉睿帝赐慕天航宫中行走之自由,随时可以出入宫中,且有代行天子之职。

    短短的几行字,却是震惊了朝野。所有人都无法揣度此刻慕天航回归的真正寓意,以及嘉睿帝此番旨意的……背后用意。

    而让他们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慕天航回来的第二天,嘉睿帝便正式罢免了容府长子容策的丞相之职,让慕天航取而代之。且自慕天航上任那日起,对于三大家族势力的打压抑制才正式拉开帷幕。

    沅馨艺微敛了眉目,静静地站在朝堂之上看着雷霆手段整治朝政的两人,顿时觉得自己先前的那些雷霆手段与自己父皇如今的这番举措相比,到底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除了第一日的罢免,以及慕天航回归之前的一系列措施,在慕天航回归之后,嘉睿帝似乎有意加快对于三大家族的打压,更是采取了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凌厉手段,将三大家族势力越发打压起来。

    看着朝堂之上眉目紧锁的三族之人,以及眸中隐隐闪现着坚毅和决然的嘉睿帝和慕天航,沅馨艺忽然明白了当日慕天航在君澜殿说出那番话的用意。

    以她父皇如今越发虚弱的身体,中毒之事定然瞒不了多久,且容息如今迟迟未曾出现,派出去寻找的人也是各个杳无音讯,能隐藏的如此之隐蔽,只怕与如今的三族包庇也脱不了干系。

    而三族能有决心包庇他,恐怕不是因为什么亲情姻亲的关系,而是……

    想起现代时所了解的康熙朝之时康熙大帝对于吴三桂等藩王削权之后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沅馨艺的柳眉微蹙,眸中更是隐隐的担忧。

    若是有一日,慕府与皇室站在了对立面,她和慕惟楚……又该何去何从?如今的慕惟楚不单单是昔日慕府的长孙,未来慕府族主的接班人,更是……更是她和惠长公主的驸马,掌管大沅十万兵马。

    若是……

    若是有一日他决定与自己对立,那么……

    微微敛了眉目,沅馨艺满心忧虑地站在这偌大的朝堂之上,却是半句话也没听得进去。

    直到嘉睿帝微微皱着眉冷然地开口叫了她几遍,沅馨艺这才从满心的忧虑和愁思中回神,一脸茫然地看着高位之上的嘉睿帝,许久都没说出一句话。

    嘉睿帝看着她此时一脸茫然忧思地样子,皱眉盯着她许久,终于还是低叹一声,重又复述了一遍方才的议题。

    “和惠公主,朕想知道你对于容息有何看法?对于接下来的事情,你可有什么想法?”

    不怒而威的声音终是让沅馨艺微微茫然的心神归位,眉目清冷地抬眸回望嘉睿帝。

    她虽不知道今日为何议到这个话题,但思及容息这半年来的种种做法,思及嘉睿帝因他而有的今日下场,心中的恨意越发浓烈,不由地敛了眉目,带着彻骨的寒意让大殿中的众人皆是微微一愣。

    “启禀父皇,儿臣认为容息之事应当彻查到底,且不说其与其父利用烟雨阁多番误导民众,多次险些酿成大祸,便是除夕之夜如此那般费尽心思行刺父皇,带走原沅氏三皇子以及婼璃公主,就当除以极刑!”

    低沉冷厉地不同往日的阴寒,让嘉睿帝微微皱了皱眉,却也并未说什么。他知道此刻的她心里有多恨,有多怨!

    是以,只是低垂了眉目,静静地听她将话说完。

    沅馨艺似乎并没有发现嘉睿帝眸中的那一抹黯然,只是静静地有条不紊地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一一罗列了出来。

    既然要解决三大家族,那么必定就需要一个爆发点。既然他们愿意包庇容息,那么就让这个成为一个将他们带入深渊的导火索吧。

    凝眸冷冷地扫了扫朝中众人,经过嘉睿帝先前的一番调整,朝中已然多了许多她未曾见过的新面孔,而他们也自然未曾见过她冷厉漠然的模样,是以纷纷都低垂了眉目,静候着她的下文。而那些与三府有关的势力,却或多或少地有些心神不宁。

    冷声哼了哼,沅馨艺未作一丝犹豫,可平静的声音却是如一块石子,沉沉地打在了平静的波澜不惊的湖面上,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暴。

    “儿臣以为,容息能在行刺之后安然身退,必然是与其在朝中的一些势力有关,而这些人,可能正以一副忠君效国的嘴脸安然地站在这大殿之中,是以儿臣请求父皇下旨,由儿臣亲自带人彻查此事!”

    掷地有声的声音,带着不同往日的决然,响彻在议事殿的上空。沅馨艺微微屈膝,眼眸里却满满都是坚毅和决绝。

    嘉睿帝眸色清冷,不怒自威地看着殿中屈膝弯身的和惠公主,他人或许不解她何以大婚之后变成如今这副越加冷厉的模样,可他,却是很清楚。

    静默了片刻,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她的要求。

    而后,便向着内侍为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匆忙地结束了这一日的朝议,转身离开了议事殿。

    有些事情,总该要自己经历过后才能有所体会。既然……既然她已然想到了这一层面,容息之事交由她自己处理,或许待他百年之后,她心里的内疚也会好些。

    沅馨艺凝眸静静站在原地,眸色复杂地目送着嘉睿帝离去的身影,孑然而立的背影却是……莫名的悲凉。

    她何尝不明白她父皇的心思,只是,有些事情即便她亲自做了,那一抹深藏在心底的内疚却也是……永远也无法抹去。

    所以父皇,即便艺儿此时做得再多,却也无法弥补当日自作主张为你带来的伤害。你曾说,你害怕我们兄妹受到伤害,但你可知道,作为子女的我们,也一样害怕……害怕失去你的庇护。

    低垂着眉目,可眼泪却仍是无法抑制地流出眼里,静静地砸在议事殿透亮的大理石板上,也砸在一旁静默不语的上官梓淳、沅齐鑫还有慕惟楚的心上。

    这些日子她的悲伤,他们皆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劝慰她。

    面对这样残忍的生离死别,他们不是不悲伤,可太多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他们没有时间悲伤,也没有时间再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