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院。

    二人于书房中,尉迟恒远与尉迟津一坐一立,尉迟恒远即便是坐着,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踉跄一下,望着尉迟津的眼神中,藏着不加掩饰的愕然。

    “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闻言,尉迟津面色不变,微微颔首道。

    “我自是清楚自己的选择,我要休了叶沐遥,迎娶付盈然为妻。”

    “为何?”

    尉迟恒远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不过在宫中呆了三日,怎的阿津便要将叶沐遥给休了,他不是一向对叶沐遥极为爱重的吗?况且还要迎娶付盈然,付准那只老狐狸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我心悦付家小娘子。”

    尉迟津声音清朗,他自然是不会说付盈然心悦与他,如若这般的话,便毁了付盈然的闺誉,尉迟津自然是舍不得的。

    听得此言,尉迟恒远不怒反笑,原本以为阿青已经够荒唐的了,他怎么也没有料到,阿津居然会更为荒唐,停妻再娶之事,哪里是他太尉府有脸面做的?

    “不成!叶氏是你的嫡妻,并无大错且腹中有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让你休妻。”

    尉迟恒远对叶沐遥也是极为满意,毕竟叶氏成婚未到三月,便有了尉迟家的血脉,实属不易。对于尉迟恒远来说,最为重要之事莫过于家族血脉的传承了。

    见此,尉迟家眉头一拧,显然是有些不悦了。叶氏心思狠毒,如此狠辣的女子,哪里又能当他孩儿的嫡母?

    尉迟津心下愠怒,但碍于尉迟恒远身为长辈,也不好说些什么越矩的言语,当下便淡淡开口道。

    “祖父,若是叶氏同意和离,您便不要插手此事了。”

    既然端庆侯府已然覆灭,那叶沐遥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叶云起已死,明德帝对端庆侯府尚有一丝怜悯之心,所以不过是削了端庆侯府庇荫罢了。眼下叶家当家的男丁乃是叶恪,此子虽说并未加冠,但心性手段都是不错,所以叶沐遥即便是与自己和离,回到叶府之中也不碍事。

    见着尉迟津眉眼处的坚定之色,尉迟恒远也清楚,他是无法改变尉迟津的心意的。尉迟恒远轻叹一声,道。

    “眼下叶家只剩下几个小辈了,若是叶氏不愿和离的话,你也不可强行逼迫人家,知晓吗?”

    尉迟津抬眸。见着尉迟恒远眸中的严厉之色,也知这便是尉迟恒远的底线了,当即便道。

    “既然如此,那孩儿便先行回到霜华苑,与叶氏知会此事了。”

    说着,尉迟津冲着尉迟恒远躬身行礼,缓步退出了书房之中,将那扇细致的雕花木门给合上了,这才往霜华苑中走去。

    待到尉迟津的身影消失在书房之前时,便有一道颀长的影子由廊柱后闪身出来,望着尉迟津消失的方向,眸中带着一丝兴味儿。

    未过几时,尉迟津便到了霜华苑,站在门前的三等丫鬟急急忙忙的通报一声,叶沐遥此刻极为欢喜,当即便起身,站到门前迎上一迎。

    叶沐遥眼下因着有孕的缘故,所以身量要比先前微微丰盈一些,更显的珠圆玉润,好不动人。

    此刻,她清丽的面上带着一丝浅笑,莲步轻移的走上前去,望着尉迟津到来的身影,突然觉得有些不妥。

    尉迟津不似以往那般,见着她时眉目间尽是喜色,反而神情清冷,眉眼处的厌恶之色根本不屑于隐藏。

    叶沐遥面上欢喜的笑意僵在唇角,一旁立着的铃兰也觉得有些不妥,上前欲要扶着叶沐遥一把,后者摆摆手,倚靠在雕花木门之前。

    “夫君。”

    叶沐遥轻唤一声,但尉迟津仿佛置若罔闻,昂首阔步朝外间走去,对叶沐遥视而不见,径直于她擦肩而过。

    见此,叶沐遥只觉胸口处一阵抽疼,身子踉跄了一下,这才跟着尉迟津的步子,往外间走去。

    “小姐。”

    碧玉面上带着一丝忧虑,她也不知怎的,为何姑爷会变得如此冷漠,当真仿佛换了一人那般。

    “无事,你先退下罢!”

    叶沐遥幽幽开口,言语中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颤抖。

    碧玉清楚叶沐遥乃是说一不二之人,所以即便是心下忧虑,也不好随着叶沐遥一齐入了外间,只得将周围探头探脑的丫鬟婆子给轰走,不让她们冲撞了小姐。

    “一个个该做什么便去做!若是偷懒的话,我便将你们发卖给人牙子,也是使得的!”

    碧玉俏脸带煞,那些丫鬟婆子自然不敢在看热闹了,当即一个个便去做活。不过让碧玉心下舒坦一些的是,先前从惊鸿小姐那处讨来的丫鬟婆子,眼下倒是乖觉的很,不似太尉府中原本的家生子,心思大得很!

    尉迟津与叶沐遥一前一后入了外间,尉迟津径直落座于八仙椅上,动作仿佛行云流水一般,当真看不出一点受伤的模样。

    而叶沐遥自然是不敢怠慢,小心的落座于八仙椅上,毕竟眼下她腹中还有孩儿,亦是要多注意着些,省的再生出什么岔子。

    尉迟津仿佛雪山上的神祗一般,清冷的不可冒犯。叶沐遥见着如此模样的尉迟津,不知为何,便想到了他二人初见之时。

    自己便仿佛当年一般,不能让尉迟津古井不波眼底生出一丝波澜。

    “阿津。”

    叶沐遥轻唤一声,见着尉迟津低头品茗,好似并未听见她的言语,当下便苦笑一声。叶沐遥想要径直转身离去,给自己再留两分颜面,她不愿面对如此冷漠的男子,但心下却生出一丝丝的期冀,让她无法动弹,总是想要一个答案罢。

    “阿津。”

    叶沐遥又唤了一声,尉迟津仍是巍然不动,低头品茗。

    见状,叶沐遥眼眶陡然红了,想要泣泪,却强忍住胸臆间的酸涩之感。即便她流泪了,眼泪也换不回曾经的尉迟津,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又或者,那个对她极好,心悦于她的阿津,可能从一开始便不存在。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面前这个男子佯装出来的,将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思及此处,叶沐遥轻抿红唇,好一会子都并未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