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沐遥微微抬头,眼中并无半分说笑之意,对上那双极为熟悉的凤眸,让甄史不由的有些失神。

    “天意告知我,说我便是池水瑶,不知你是否会相信呢?”

    说出这话,叶沐语那张尚带着些稚嫩的面上也不由流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这种话骗三岁小童都无法骗到,甄史这般聪慧之人,又哪里会相信自己的疯言乱语呢?

    面前小娘子唇角勾起的那一抹弧度,简直与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我信!”

    甄史急切的开口,俊秀的面庞上也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潮红。他也不知晓是什么原因,当一见到面前的小娘子时,便觉得有一点不能言喻的熟悉感。

    那肖似小姐的面庞,让甄史心中忐忑,不由在猜想着面前的小娘子与小姐的关系。

    闻言,叶沐遥倒是怔住了,发觉这十二年过了,但甄史一激动时还是当年那副模样,呆头呆脑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在叶沐遥心中,甄史一直便是当年青涩的少年模样,从未变过。

    “你怎的信了?我都不信呢!”

    叶沐遥轻笑的开口问道,现下便也放开了,毕竟甄史这人以往还是她亲自教养一番的呢。父亲收养甄史之时,他才五岁。因着父亲为朝堂之事奔波劳累,池水瑶也不想让她太过辛苦,便主动揽过照顾甄史的活计。

    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娘子,便终日里领着一个五岁大粉雕玉琢般的男童,教他读书习字,调琴煮茶。

    甄家与池家在前朝是通家之好,不过因着世族破落,所以甄家也是衰败了。

    当年有外戚想要吞并甄家的隐田,但甄家不忿,便开罪那位外戚。

    因着隐田本就是违反秦朝规制的,所以那外戚便将甄家一纸诉状告上了公堂。

    甄家本就不是当年那个权倾朝野的世家大族,且隐田制度本就让圣上极为厌恶,世家一派已经陷入没落,外戚又正得势,县令如何判,自然是很明了了。

    要不是池渊从中周旋,那甄家恐怕便彻底败落了。

    饶是如此,为了保住甄氏一族的性命,池家也将手中的隐田充入公中,这一举动,才使得池家在池渊离世后,败落的如此之快。

    再者,当年将隐田尽数上缴的提议是池渊提出的,现下池家败落,不少族老都因此记恨池渊,才在当年池水瑶落难的时候没有出手。

    在父亲弥留之时,池水瑶曾经亲口问过他,到底后没后悔。

    当时池渊的原话便是:

    “既是通家之好,即便是倾尽全族之力又如何?世家情义不该如此吗?到底是人心不古,世态炎凉。”

    说完此言之后,池渊便缓缓合上双目,再也没有睁开过。

    “我想信你。”

    甄史上前一步,细细打量着叶沐遥的脸庞,发现这张面庞与他记忆深处的那人别无二致,如若她并非池水瑶的话,还能是谁呢?

    叶沐遥被甄史的言语从思绪中惊醒,微勾起嘴角说道。

    “即便我现下是叶云起的女儿,你也信吗?”

    一听闻叶沐遥居然是叶云起的女儿,甄史清俊的面庞上露出些许错愕,显然是方才他并没有在意这一点。

    “小姐,你到底是如何才会变成如此的?”

    甄史清楚,一个人无论如何改变,身上的气韵是不会变的。池水瑶是京兆池家的嫡小姐,自然不是端庆侯府能及得上的。

    叶沐遥闻言,便缓缓为甄史讲述了这十二年的变化,以及她到底是如何附在了叶沐遥身子上的。

    叶沐遥现下唯一能全然相信的人,便只有甄史一个了。

    上天对她不薄,再活一世,仍能与前世里的友人相认。

    “以往我都叫你阿弟,现下恐怕是叫不得了。”

    叶沐遥的身子现下不过十二,而甄史却早已二十有八,将将便要步入而立之年,自然再也不能以长姐之身相待。

    “如若小姐不嫌甄史鄙陋的话,那便称一声阿史便好。”

    即便是心知有些不妥,甄史却仍未‘阿弟’这个称呼的消失感觉十分欣慰。他不想当小姐的阿弟,从一开始便不想,这些年来也未曾变过。

    闻言,叶沐遥佯作恼怒的横了甄史一眼,轻声道。

    “胡说什么?阿史便阿史罢!不过在人前我还是要称你为甄老板。”

    叶沐遥并未猜想到甄史的心思,即便是二人现下年纪足足差了十六年,但她却依旧把甄史看成当年那个小小身量的童儿。

    “这样也好。”

    甄史现下面色如玉,早便不复方才那便绯色,毕竟也是十间铺子的掌柜了,经历了如此多的历练,哪里能同以往一般?

    甄史薄唇微勾,将想说些什么,面上却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叶沐遥看着甄史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不由升起一丝好奇,便开口问道。

    “阿史想要说些什么?你我之间,哪里有什么可避讳的呢?”

    听得此言,甄史先是沉默了片刻,低眉敛目,看不清眼底的神色。随后才开口道。

    “小姐,当年你到底是如何去的?”

    甄史说完此言之后,便仿佛放开了一般,俊秀的面容舒展开来,炯炯有神的凤眸紧紧盯着叶沐遥,生怕错过她面上半分表情。

    叶沐遥心中暗叹一声,觉得甄史实在是对她太过看重了,这般执着于她的死因又能如何?他现下不过是十间铺子的掌柜罢了,就算是有些银钱,也无法与端庆侯府相比。

    叶沐遥不想折了甄史的性命,便直接开口道。

    “阿史莫要叫我小姐了,无人之时便叫我琨琼便好。”

    琨琼是池水瑶的小字,一般是不得外男叫的,不过她与甄史极为相熟,便不必在意这些了。

    闻言,甄史凤眸中流露出一丝欣喜,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小姐居然允了他称呼其字,真真是让甄史受宠若惊。

    “那小、琨琼,现下您能告知于我,十二年前到底发生何事了罢?”

    甄史并非那般好唬弄的,现下便也回归正题,不给叶沐遥任何避重就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