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妈妈因又拿了帕子,只管扇風摇头。只和方才殷勤热络态度大不一样。

    宝玉知这妈妈有些要挟,便道:“实不相瞒。那位姑娘是的表妹。我必然要为她赎身的。妈妈只管开个价。”这老鸨听了,听寶玉的口气,就有些疑惑。因问宝玉竟是何人。那宝玉方要说,那琪官就抢先道:“既能提赎身。当然就不缺钱。况我这位兄弟,在这城里也有些名头,只是这里不方便說与。那公子王孙的几家世家,也颇能攀上交情。”

    那老鸨听了,更是耐不住了。更要问宝玉系何人了。那宝玉见琪官混说。便拿眼瞧他。那琪官见了。只是朝宝玉一笑,示意他只管放心。因又告诉老鸨,那忠顺王爷也是自己的朋友。

    那老鸨听了,見宝玉衣着虽素净,但琪官衣着华丽,本来不信的,心裏到底又信了几分。因就咬牙道:“也罢。我就知那锦儿在我这里呆不长久。长痛不如短痛。我开价不高,只需给我十万两银子就行。”

    宝玉听了,唬了一跳。因问:竟这么多?”

    那老鸨听了。遂冷冷道:“既有诚心,这些又怎算得多?你既眷顾你表妹,就不必心疼钱。”

    那琪官听了,就思索了一下。在他的紫檀堡裏,也存了好些银两,只是没有十万两这许多。若出去再去周转一下,相信也不是难事了。因对了宝玉道:“二爷。银子的事,我去想办法。”因又告诉老鸨,总是晚间时分,能将银子筹备上。

    那老鸨听了。也就点了头,说道:“好。我等着你们的消息。今晚子时一过,你们再来,可就不是十万两这么简单了,得需加倍!”

    宝玉听了,就道:“我自知道。”因和蒋玉菡出了枕霞阁,沉痛地往回走。宝玉对了琪官道:“我去那园子一趟。蒋兄请务必不要为我破费了银子。”

    蒋玉菡听了,就道:“二爷何须如此说?真正这样的事,我不帮,便是损了自己的业。”

    宝玉听了,就叹:“蒋兄的心意,我这厢先领了。好歹我见那园子一趟。云表妹有了下落了,我必然要去告诉她们的!”

    那蒋玉菡听了,就道:“也罢。我且去紫檀堡筹备。替你先预备着。究竟现在已是黄昏了。”一径说,一径就骑了马,复又赶往那紫檀堡去了。

    那宝玉骑了马,便急急赶去大观园。待下了马,去了那园子里。那黛玉闻听宝玉来了,便对了探春道:“现在这个时候,只不知宝玉所来何事?”

    探春就道:“莫非是老爷那里,有什么消息?”岛役叨圾。

    黛玉便和探春往前迎接。宝玉见了,就急急道:“二位妹妹,我知道了云儿的下落了!”

    黛玉一听,又惊又喜。因问:“她在哪儿?”

    宝玉说了地方。因又将今日同了蒋玉菡去那勾栏,遇见湘云,并提出赎身一事,俱对了黛玉探春说了出来。那黛玉就叹:“不想离咱们这么近。十万两我拿得出。很好,咱们这就过去。”

    探春听了,也道:“阿弥陀佛,到底云姐姐有了下落了!想巧儿也该快了!”

    黛玉想了一想,就对了宝玉道:“你赶紧随我取了十万两银票。我也要和你去那勾栏。”

    宝玉听了,就道:“妹妹也要去?”

    黛玉就道:“如何不能去?可以男扮女装。三妹妹也是一样!”

    宝玉听了,就点头道:“也好。我知你们现在定是心急如焚!”因此,黛玉同探春皆换了一袭青衣,梳了男装发髻。那宝玉将十万两银票藏了在怀中,宝玉骑马,黛玉和探春坐车,一同去了那枕霞阁。因这是个好消息,黛玉又命紫鹃春纤等一一去告知熙凤迎春等人。

    天色渐晚,三人到了大街上,到了那枕霞阁前,黛玉见这勾栏前灯火通明,因想着云儿就在这里头,遥遥苦等她。忽就改变了主意。因对宝玉道:“宝玉,你去吧。我不想去了!”

    宝玉听了,心里不解,因问黛玉:“既来了,又换了男装,为何又不进去了呢?”

    黛玉听了,就叹:“云儿落魄。我若进去了,只怕她更伤心。不如我还在这里等。我等着,就好了!”

    宝玉听了,就叹:“也罢。我懂你的意思了。不见,方才是对她的尊重。”宝玉因又问探春去不去。

    探春就道:“我和林姐姐又不一样了。到底我们还是不去的好。但既作男装了,一味坐在车里也是气闷。我却想下车,在这里走上一走!云姐姐出来了,我就过来迎接,也是一样地欢喜!”那探春因又问黛玉下不下车。

    黛玉听了,就道:“不了。我不下了。要见云儿了,我竟也紧张。因要静一静。”

    探春听了,就道:“我也紧张,因此要走动一番。”

    黛玉听了,就笑:“你去吧。我想宝玉进去,也要一时半会地工夫。这里到底是烟花巷,你虽是男装,但还须小心谨慎一点。”

    探春听了,就道:“林姐姐,这些我知道。我心里闷,只想排遣一番。虽我在这里闲走,但心思还是挂着云姐姐的。”

    宝玉见了,就道:“你们且在这里盘桓吧。我这厢要进去了。”因又稳步深深一叹,大步进了里头,果然就有人迎了上去。

    黛玉坐在车里,看着宝玉进入大厅,遂闭目一叹。一时,心里又盘桓。待那云儿回来,自己和园里的姐妹们,该怎样相待她,方能使她扭转了灰冷的心意。

    话说那探春下了车,也就逍遥地往路边行走起来。这因这巷子两头皆是勾栏瓦肆,那灯光自是明亮如昼。因初扮男装,探春行走到底也不利索,走半步歇半步的。因想着这里拘着的,也不知多少被卖的,被拐的,被骗的女子,日夜在这里卖笑,那探春突发了痴意,就想:若有一天,在这人世上,皆没有了这些卖笑皮肉之欢场,想世界又该是如何地清静?想想,却又摇了头,自言自语地叹道:“你这也是说梦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