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听了黛玉这话,不禁长长一叹道:“多谢姑娘吉言。只是我哪是那福禄绵厚之人?我是知道我的命的。”

    黛玉听了,便道:“你放心。我看人很准,将来你定会长命百岁。”

    香菱见黛玉说得笃定,反而一笑,问道:“林姑娘除了作诗,难道竟还会算命?”

    黛玉听了,就打趣她:“我不但会算命,还会改命。总之,你信着我的话。若你以后遇到什么烦难之事,可只管来找我!”

    香菱听了,更是惊诧了!她道:“我的佛祖!我进了这里,见了宝姑娘,从此心里想,大概像她这样的,就是一个完人了!不料,我又遇见了姑娘!”

    黛玉听了,依旧携了香菱的手,轻轻道:“你的呆,其实也是你的好处。你在那梨香院里,莫如就将呆憨装到底好了!”

    香菱听了,不禁掩口笑道:“姑娘,我如何是装憨?我看我只差比木头人会说话!”

    黛玉就道:“我若说得再深奥一些,只怕你也不懂。不过,你这样子就很好了。往前走或往后退,都是害了你!”

    香菱听了,心里更是有无数疑问,只是不敢再问黛玉了。

    话说那贾琏听了彩明的话,只得忙忙地就去了账房。那熙凤手捧算盘,握着账本,只管立在门口,兀自出神。等了半响,果然看见贾琏过来了。她便将手里的算盘和账本往彩明手里一丢,要他再核对一番。彩明得了令,自是进了里间,认真拨打起算盘来。

    那厢熙凤就深深叹了气,将胳膊边的皱褶整理了一下,往前走去。

    “怎么了?我方才才从宝玉那里出来!”贾琏笑道。

    “我找你,当然因为有事!近日我身体好了,又觉得有些闲,所以才想起这些事来!”熙凤便叹了叹,引领贾琏到了前方一僻静之所,将怀里的那只绣春囊取了出来,给贾琏看了一看,就道:“这个,就是前几日老太太下令搜园子的原因!”

    贾琏认识那物件,见了不禁唬一跳!因皱眉道:“上回我不是叫平儿给扔了的?怎么竟又钻出来了!”

    熙凤听了,便冷笑道:“你须和我说实话。究竟你和那东府里的两个小娼妇,有无来往?”

    贾琏一听,起先一怔,方就笑道:“都是没影儿的事。我知道那边的珍大哥玩厌了,想丢开了手。可是我分明对她们也无意。只是去过几回,也不过是和珍大哥喝酒。那珍大哥一时酒喝得高了,就将她们请了来斟酒,如此而已!若时日再长,只怕这只香袋,我也不识得了!”

    那熙凤听了,依旧柳眉微蹙,问他:“我到底是信你,还是不该信你?”

    贾琏听了,就叹:“府里人人都误会我,都当我轻浮。我以为你该是懂我的。无奈,竟是和他们一样。可真是枉费了我的心了!”

    说着,言语之间,竟透着几分伤感。

    那熙凤听了,便又道“果真如此?”

    “果真。”贾琏点头。

    “好!”熙凤听了,便道:“今日上午,珍大嫂子来找过我,说是她妹子已经两月不来信事。恐已经有孕。可她是个未嫁人的姑娘,因此,珍大嫂子就问,究竟这种玉的是何人?哪知她妹子说,这个人就是你琏二爷!”

    贾琏听了,不禁大惊,懊恼道:“这话是何意?如何竟编排起我来?我定要好生问她一问,还我清白。”

    那熙凤听了贾琏这般形容,不禁要苦笑,因问:“她又不是瞎子,你和她若无一点干系,她如何能够陷害你?”

    那贾琏听了,也就细细地思索了一回。方道:“似乎有这么一回。我在珍大哥那里喝酒,一时困倦了,就睡下了!待醒来时,发现是珍大嫂子的妹子伺候的我。我心一惊,心想只是睡着而已,哪里用得她伺候?因此就对她告了谢,从她屋子里走了出来。”

    贾琏说到这里,看着熙凤,到底还又添加了一句:“不过,我走之前,她就送了这个香囊给我。”

    熙凤听了,便叹:“你当真是个多情种子!这心里既然还有鸳鸯,又如何要去招惹她?她既给了你香囊,就可见她的心了。那么,她可曾再说点什么?”

    贾琏听了,就又寻思了一回,方笑道:“那珍大嫂子的妹子也是可笑。只说什么,妾心似磐石,以后再不改的了!我哪里要她说这些?”

    熙凤听了,心里也狐疑起来,可想想又道:“分明是你做了那事,不敢承认。人家没办法,只得借香囊,将心事说了出口。”

    贾琏听了,便叹:“天可怜见!或许从前我是风流了一点。但也再渐渐地改了。既想安安稳稳的,又哪里会想招惹她?何况,她是珍大嫂子的妹妹,也和珍大哥不干不净的。”

    那熙凤听了,便道:“为之奈何?那尤氏一口咬定,说这种玉的人是你。叫我如何推脱得开?何况,她既有孕,现在是冬天,还不显形。可开了春,就看得出来了!到时,她到了老太太那里去告状,你不收也得收!”

    贾琏听熙凤一说,心里当真苦恼万分。因唉声叹气道:“怎么这样的蹊跷事,竟找上我来了?”

    熙凤就道:“大概你吃了酒,一时也记不住了!”

    那贾琏听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眼,只得跌足叹道:“既得了这个教训,明儿个我就去和他分道扬镳!”

    熙凤见贾琏赌咒发誓的,气极反笑:“这样又有何用?我竟也不知该怎样收场了。那尤氏说得那样真切,分明就像亲眼看见似的!在我这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我这还是回去重换的衣裳呢!”说罢,又是重重一叹。

    贾琏听了,无计可施,便道:“凭她去告诉老太太,我也不承认!”一时,拗性子又上来了。

    岂料,熙凤听他这样说,反而软和下来了。她看着贾琏,叹道:“她若能生下一个男孩,也是咱们的造化。我这身子总是调养不好,一时也难以给你添丁。她倒是赶上巧宗了!”

    想想,忽又笑了起来,对贾琏道:“我被那珍大嫂子捋了一上午,也是可笑。她走时,我竟还分不清,她说得是她哪一个妹子?”

    贾琏听了,就道:“是她大妹子,东府人唤作尤二姐的!”

    熙凤听了,就道:“很好。初时,听尤氏那样一说,我还以为两个一起的呢!我这就会会她去!”

    贾琏听了,想了一想,方道:“你去如何说?这件事,还是我去妥当。”

    熙凤就道:“琏儿,我只问你。如果你骗了我,你立个什么誓?”

    贾琏就道:“我如果扯了谎骗了你。下雨我就叫雷公给劈死,出门骑马摔死,吃饭喉咙里长钉子烂死!这样,你可满意?”

    熙凤就道:“此言可当真,并无虚妄?”

    “当真。”贾琏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你是个男人,这样的事,你不去为妥。就让我带了平儿过去便宜。”熙凤说着,便叫贾琏进账房替自己算账。贾琏无法,只是顿足哀叹。他以为,这大概是就是贾珍想丢手,因此故意暗算他。

    上午尤氏走后,平儿就得知了此事。见奶奶回来了,便问:“二爷怎么说?”

    熙凤就叹:“二爷没有承认。可正因他如此,我心里才疑惑。你二爷是怎样的人,你是知道的。虽然有时行事不免荒唐,但还是敢作敢当的。今次他屡次摇头,反倒令我疑心。因此,我想现在就去东府,会会那个小娼妇去。”

    平儿听了,就笑:“奶奶好度量!都过去半个月的事情了,现在才想起!这事要是放在府里随便哪个奶奶身上,指不定要闹得怎样了!”

    熙凤就叹:“真正我是替你琏二爷擦屁股的!若不是小时我落了水,他就了我一命,我以身相许。这些事,我哪里要管?他哪怕外头老婆孩子一大堆的,我也只当看不见。”

    平儿听了,不禁又笑道:“奶奶不管,还有谁能管?凭她是谁,这生下来的孩子,还不都是以奶奶为大?”

    熙凤听了,却喝了口擦,冷哼了一声,说道:“我稀罕!我的大姐儿,比那些阿猫阿狗地金贵多了!”

    虽如此说,可喝完了茶,到底又对着平儿说道:“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这会子,我估摸着那珍大奶奶也有闲。其实我也好奇,究竟那两只小娼妇,长个什么模样儿?在我看来,这满府里的姑娘,个个都是一等一的了!”

    平儿听了,又笑:“姑娘们都是未出阁的,哪里该和她们比?真正也是亵渎了她们!”

    熙凤听了,便笑:“也是。没得玷辱了她们几个!”说着,又叫平儿另换了衣服,也不坐车,只是走出西门的巷子口,到了通往荣宁二府的大街,从后门进去。

    那尤氏正心里有病,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听丫头来报,说是荣府的琏二奶奶过来了,忙睁了眼,下了榻,穿戴一番,对着那丫鬟道:“快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