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潼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对了……”

    宫蔷柳一脸希冀地看着他,希望他收回成命,可是他却只说了句:“好好练武,莫要让那凤翼灵委屈了。”

    “……”宫蔷柳看了一眼凤翼灵,他的意思是自己配不上这宝剑咯?可恶,太可恶了!“凤翼灵,我晚上死定了,太监要我侍寝啊……”

    “柳柳。”

    柳笑笑一声呼唤让她转过了身,不知道师傅有什么好办法没有,她费快地跑向柳笑笑,心急如焚地说:“师傅,怎么办怎么办,大人要我晚上侍寝!要不我骗他说我来葵水了可好?”

    侍寝?那太监果真是变态!柳笑笑微蹙了眉头:“柳柳,林潼可是人精……你若真要说自己来葵水了,还得自己出点血做像一点……”

    师傅的意思是要她在棉花织布上浸上血作假,她了然点了点头:“师傅,我知道了!”

    柳笑笑不忍女儿受委屈,即便冒着被族人发现的危险,也想要带柳柳走,不过就是不知道女儿心里面怎么想,引诱道:“柳柳,你有没想过离开亥城,离开大梁,离开这太监的管辖范围……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或者跟为师去边番,那里是大草原,天地开阔,可以任你翱翔!”

    “离开亥城……”宫蔷柳眼中仿佛有了对外面世界向往的渴望,但是又扔不开世俗的羁绊,她复杂万千的情绪一团糟乱,看着柳笑笑,道:“师傅,柳柳现在不能走。”宫宛如命硬没死,慕容雪和当家主母都没受到惩罚,她怎能走?还有红杏的事情没彻查清楚,她心里面始终是有一道过不去的梗啊!

    柳笑笑眼中似有失望一闪而过,不过瞬间换上了温柔神色:“师傅也不过是随口说说,柳柳是否在等着那个……朋友?”

    师傅说得是三少,宫蔷柳认真地道:“师傅,柳柳没有呢!”

    柳笑笑也不追究,既不喜欢,为何将那人的东西收得妥妥的,她也是不知道女儿的真正心思了:“没有就没有吧,柳柳,我们继续练功——”

    “好。”一个应声,跟上了师傅轻盈的步伐。

    林潼换了一身衣服,小祥子通报说是户部尚书年更笙求见,林潼想起了那日早朝献计给他的户部尚书年更笙,那人似有意想要跟自己套拉拢,年更笙乃是皇帝举荐,女儿是那宫中四妃之一的德妃。

    前任户部尚书落马,皇帝便下旨宣布德妃生父年国公晋升成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德妃更贵妃斗得最为厉害,如今贵妃被打入冷宫,年更笙就上门来,莫不是……

    思索间,薄唇轻启:“传。”

    年更笙在二位随从下来到正厅,林潼还未到,他也不敢坐下,站在那等候着。等了须臾,只见一袭墨绿色身影徒然靠近,年更笙面上带笑,朝着那人上去躬身行礼:“下官年更笙参见九千岁。”

    “尚书大人请起,赐坐。”林潼坐在那太师椅上,目光落在尚书大人的身上,只见他示意一名随从将一箱子东西给送上,小祥子上前查看,只见箱子里头叠放着一副金丝软甲,他在林潼耳边说了声。

    年更笙讨好地笑道:“大人,听闻您要和慕容将军巡视边关,路途险峻,下官这才略备薄礼,希望大人笑纳。”

    “年尚书,不妨开门见山,本座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虽知他存了个什么心思,但却是要他自己说,便是要看看这人如何露出自己的嘴脸。

    年更笙摸了摸胡子:“大人果然爽快,是这样的,昨儿个不是菊花宴吗……容贵妃她……”

    林潼喝去小半杯子的水,这年更笙绕了一圈,却还是不说问题关键,林潼打断他,目光有了几分不耐烦:“年大人若是没有其他事情……”

    “有,有!”年更笙抹了一把汗:“想必大人也知道太子殿下体弱多病,根本不能胜任我大梁国主……”

    “年更笙你好大的胆子,圣上犹在,太子又将成婚,你便存了那肮脏心思,这可是谋逆大罪,是要本座在圣上面前参奏一本么?”本以为他只是想让自己女儿爬上贵妃之位,却没想到他是想辅佐德妃之子二皇子登基。

    年更笙脸色一变,顿时苍白如纸,他跪下身来:“九千岁息怒,下官……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哼,说什么一时糊涂,想来你来这里前,已经做好了准备。”林潼黑眸深邃,话锋一转:“其实本座也为大梁国运堪忧,太子病弱……二皇子又文武齐全,的确是快璞玉。”

    年更笙又低下了头,却是不知道这个九千岁是什么意思:“大人的意思是?”

    “如今尚书大人掌管全国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和财政收支。本座今日想跟尚书大人签署三条条律,其一,若是我大梁有灾情赈灾,对朝野上下,均以皇上名义;对黎民百姓,均以本座名义;其二,本座可以随意拨动户部军饷;其三;大事成后,本座要做大梁摄政王。”

    年更笙眉头皱紧,这人好大的口气,掌管二十四衙门不够,竟还要收民心,做摄政王,这不是把他们都当成傀儡么?

    “尚书大人可以回去好好考虑,本座就不奉陪了。”林潼站起身,也不怕他会把今日之事说出去,年更笙起了那个心思前,他就跟自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年更笙见林潼要走,忙道:“九千岁留步,下官答应你便是。”先借他的手夺皇位,培植了势力后赢得了大梁天下后再他杀掉灭口,反正他没子嗣,当今皇帝愚昧,将监管百官大全落入阉党手中,他年更笙才不会。

    林潼眼中闪过一抹奇异色彩,他还不知道这只老狐狸的心思么?既然送上门来,便能为他所用!

    送走了年更笙,林潼传了薄少去书房,账册上又添一个名字——年更笙。

    “又多了一个该死的?”薄少看着他合上账册,这账册等同于阎王手中的生死簿,不过……想来是没生的可能了,这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这位九千岁。薄少道:“你是要覆灭这大梁么?”

    林潼面目狰狞,眼中严重闪过猩红杀意:“不过百来号人,何来覆灭之说?这次本座就一个个下手,新创的死法,保管他们销魂,让活着的那些人恐惧、害怕,绝望。”

    “死不过一瞬间,活着的人知道自己活不久,这才是最可怕的。林潼你果然懂得折磨人,懂得摧残人的心智和意念。”

    一个横眉,斜眼扫去:“莫非,你也想试试看?”

    薄少摇了摇头,将账册收好:“本公子一生清闲,还想要颐养天年。

    “哈哈哈……也许还想跟那墨染夏比翼双飞,生一双儿女,可是?”

    面对林潼的调侃,薄少也只是无语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有时候会担心她,有时又觉得对不起向晚……心中有罪孽感。”

    “放下才能解脱。”林潼翻开厚厚的公文,认真地看了起来。

    薄少取出绿色长箫,秋风起凉心,来路徘徊忆断魂。

    *****

    宫蔷柳一直以为自己是一只笨鸟,而事实证明她的确是一只笨鸟,师傅交给自己的招式总要学习好几遍才能记住,像她这么笨的人才会被渣男骗而不自知,这智商都是生而注定的啊。

    耍剑耍得满头大汗,可是笨不怕,俗话说天道酬勤,她有毅力,有坚持,有不放弃的恒心。谁都想要做那含着金汤匙的公主,既然没有公主命,就不要得公主病。上天给她穿越重生十五岁,人生从头开始,她一定会好好珍惜的,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感恩。

    这人,到最后都逃不出一个死字,不过有人活得轰轰烈烈,名垂青史,有的人碌碌无为,终其一生只不过黄土一杯而已,讲究的就是一个过程,她想要将一辈子过成两辈子。

    “柳柳,喝口水……”柳笑笑不知道女儿为什么这么拼,是不是这几年她不在,她吃了太多太多的苦,吃亏吃怕了才这般想要强大?想到这里,心又是一酸。

    “师傅,柳柳能撑住,这点苦都不算什么,而且想到自己也能习武,能够成为女侠,柳柳就很兴奋……”宫蔷柳和凤翼灵的配合没了先前的生涩,渐渐地有些熟稔起来了。

    柳笑笑点了点头,以后就陪在柳柳身边,以此来弥补这五年缺席的亏欠。

    下雨过后的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从日头正当午一直到日落西下,宫蔷柳握着凤翼灵的手也微微发抖了。

    柳笑笑摊开她的手一看,居然都肿了起来,她心中一酸:“柳柳,你……”

    宫蔷柳抽走手,负手身后:“师傅,我没事,真的不疼!”只有付出才会有回报,她永远深谙此道。

    柳笑笑忍不住将宫蔷柳抱在了怀中,眼中泪水簌簌而下:“师傅对不起你……”

    “是柳柳天生愚钝,不能很好地悟透师傅的教导,师傅无需自责的!”辛苦,却也是甜的,只要能早日学会武功,就不怕白狐狸和奴兮被人欺负,也不用怕自己再被劫持。

    柳笑笑哽咽,她真是个失职的娘亲。

    到了晚上,宫蔷柳在石榴居和柳笑笑一起用晚膳的,大人还在书房办公,染染那个臭丫头不知道去哪里了。

    等回了绝情阁,宫蔷柳软着腿进去的,她真怕林潼把她裤子给扒了,战战兢兢地躲在床上,佯装痛经躺了下去,然后还一边发出微弱的呻吟,可是装了半响,大人也没回房。

    宫蔷柳练了一天武,也着实有些累得慌,不一会儿就跟小猪一样睡着了。她抱着香软的枕头,睡得可香了。

    林潼回房的时候已是半夜了,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映得她雪颜柔和,他抬手,指腹刮过她的眉毛,嘴角不觉向上扬起,黑曜石般的眼瞳中有了难得真心的笑。

    俯身下去,唇落在她的眉头,替她掖了锦被,起身转向窗外。

    床上的宫蔷柳睁开了眼睛,刚才大人是亲吻了她的眉么?这般温柔,当真是他?她伸手去触目自己的眉毛……来来回回地婆娑着……

    总觉得,珍爱,才会这般。

    因着睡得早,所以半夜醒来发现他还没回房,等察觉到他回来的时候,她干脆假寐到底,以为他会把自己给弄醒给他侍寝呢……

    原来,大人,也是会柔情的啊……

    宫蔷柳掀开锦被,拿过凤翼灵也爬出了窗户,大人三更半夜要去干嘛?

    宫蔷柳是个小菜鸟,怕被高手林潼发现,就跟得很远,借着月华看他进了北院。等她进了那院子时,却不见他的身影了,宫蔷柳在室内转了一圈,也想着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机关之类的,她东摸西触的,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那裂开的地板将她给吞噬了进去。

    一个滚落,却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石室内,里头湿气很重,岩壁上隐隐渗出一些水珠……

    是个密室么,可是怎么会这般潮湿?

    借着扎在壁石内的烛台,宫蔷柳摸索着前进,绕了不知道多少路,真是通道十八弯,走了大概有二刻钟,看到了一处刻着飞禽走兽石门……

    石门下,散出一层层白色水雾。

    宫蔷柳蹲下身,趴着看里面,白雾氤氲了她的眼睛,水雾寒冷,扑面而来,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颤栗了起来,这难道就是他说得玄冰池所在吗?简直要把她冻成狗了。可是好好奇啊,里头到底是怎么样的?

    双手抚在石门上,可是石门一动不动。

    准备放弃回去,却在转过身时,目光落在了石门的赤金蛇身上,宫蔷柳想起了林潼的嗜血剑,也有这么一条小蛇……

    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手指摁在了小蛇的七寸上。

    石门竟在她眼前打开了!

    一股浓重的白色雾气袭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拢紧身上的披风,走了进去,可是瞬间石门自动关上了!

    宫蔷柳心头一震,一片白色雾气飘渺,如层层云海,她看不到东西了,走了一步又一步。

    石室中央有一个环形池潭……

    等眼睛适应了雾气,宫蔷柳这才看到林潼赤身坐在玄冰池中——

    不得不承认,这厮,身材好,皮肤好,颜好,就是脾气不好,性格也不好。

    白皙的皮肤上,结了一层水雾,滴滴晶莹。

    他的发,他眉,都成了霜染的白色。

    雾气入了眼睛,有些生疼,宫蔷柳见林潼入定,仿佛察觉不到她来似的,他是在练武功吧?

    可是这什么武功啊,他难道不会被冻死吗?

    站了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了,眼睛又很疼,宫蔷柳溜到石室门口,可是这次没刚才运气好了,怎么都找不到开门的机关。

    林潼仿佛沉睡过去了一样……身子缓缓呈顺时针旋转……

    宫蔷柳在石门旁蹲了下来,可是她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了,等他练完功醒来,她估计要成活人版的冰雕了。

    黑琰神功第三层怎么也找不到突破口到达第四层,好像行走在那错综复杂的迷宫中……找不到方向……

    林潼霜染的眉蹙在了一起……

    前几次都很顺利,这一次却怎么也不行!

    欲炼此功,绝情绝欲!坑史双亡。

    强行为之,心口冰封!

    我不信,我不信找不到突破口!

    运转内力,气血却运行缓慢,好似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

    林潼运气,重新调整气息……

    可是身体里仿佛又两股子力量在撕扯着,冰冷的寒气似要吞噬那仅存的血之热气。

    等终于战胜了那股游走的水力,林潼青丝和眉毛上的霜白也一点点地褪去……

    等林潼醒来的时候,却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宫蔷柳,一个飞步,将她给抱了起来,不是睡觉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真该死!接连喂了她三颗热身丹,披上衣服飞快地将她送出石室。

    销魂楼里……常年温暖如春……

    练完功也很喜欢在里头泡澡,褪了她的上衣,林潼将她给放在了池中,热气蒸腾,见她血色渐回,这才放下心来。

    等她即将转醒时,林潼已穿好了衣裳,蹲在池水旁,见她掀开眼皮,也不手下留情给了她一记爆栗:“玄冰池里爽不爽?”一个没武学修为的人也敢入玄冰池,是要冻死自己么?

    宫蔷柳揉了揉被他敲疼的地方,有些撒娇地嘤咛:“很疼啊,大人你就不能怜香惜玉啊?”

    “前提是你得是块玉!”

    宫蔷柳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美男子,咯咯地笑了起来:“大人,我看光你了!”

    林潼面色一变,阴霾渐渐笼上脸。

    宫蔷柳抓了抓头发:“就是那雾气熏得我眼睛疼,就只看到大人上半身而已!”

    又是一记爆栗,林潼凶道:“还想看下半身不成?”

    宫蔷柳捂着被他敲疼得地方,身子缩到了水中:“大人,不是你自己说要妾身侍寝啊?”咩的,敲得疼死了!他敢不敢让她敲几下……

    “就这么想给本座侍寝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冷峻的脸徒然靠近她的:“所以才迫不及待跑去找本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