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砂?

    擎苍看出了毒性,“赤焰砂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可以通过水酒漫进肌肤,是祭坛上等的毒药,因其贵重,所以很少用,你怎会……”

    “……怎么解啊?”游少明伸长了脑袋问他,觉得他之前说的全是废话,接下来的解毒之法才是重点。

    “切了”擎苍言简意赅。

    游少明刷的缩回手,结结巴巴“切切……切了,你开玩笑的吧”

    擎苍道“中毒这么严肃的事能开玩笑么?”

    “无殇,还有没有办法救少明?”

    夜无殇摇头,说了句再次打击游少明的话,“好像只有把那手指切了”

    游少明猛地将手塞进袖中,死都不拔出来。

    夜无殇道“我们尽早回漓江,庐舟子可能有办法”

    游少明猛点头,二话不说提着包袱三步并作一大步,往漓江方向去。突然觉得之前的走两步停一停着实在浪费生命。

    身后的众人无奈的摇头,也跟着离开。

    ——————

    未央宫,夕阳被窗格分割,碎了一地,傅瑾瑜一身白衣装束跪在地上,手腕被绳索勒的生疼。

    “骁玉虎?你还真会瞎掰”身后讽刺熟悉的声音响起。

    傅瑾瑜艰难地扭过身,便见那久日不见的姐姐由宫娥簇拥而来,华丽的衣裳艳丽的妆容,若非熟悉的声音,她都不敢相信面前的高贵女子会是她的亲姐姐。

    盈香朝宫殿挥挥手,那些宫娥太监鱼贯退出。

    “若非盈香找到,你早就死在乱刀之下”责备归责备,到底是亲姐妹,还是俯身亲自替她解开绳索,“你怎么会在天机阁的据点出现?”

    “我……”傅瑾瑜低垂着脑袋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解释,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就是不能出卖擎苍,“我散步散到那儿……”

    傅瑾言见她双手绕在一起不停地绞动,沉声道,“你一说谎就不停的绞手指”

    傅瑾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立马将双手背后,低着头默不作声。

    傅瑾言一见她这样便知问不出结果,索性也不在此事上浪费时间。

    寻着软榻坐下,接过盈香递来的茶盏,以盖刮着水面漂浮的茶叶,随意问她“你怎么突然来到苍冥?爹一个人在尚溪还好么?”

    “爹他……走了”一滴眼泪划过脸颊,接二连三的泪珠滑落。

    傅瑾言手里茶盏一顿,摇晃的茶水泼洒出来,她不动声色的将其搁到案几上,眸光在那骨灰盅上流转,眼眶隐隐的雾气次第便消失无踪,精致的容颜上也没有过多的悲伤。

    倒是傅瑾瑜,哭得悲恸难止,衣袖被泪水湿了个透,她边擦着眼泪边哭道,“其实不止爹爹,娘……也死了”

    傅瑾瑜扑到她的怀里哭泣不成声,“娘在静月庵被大火烧死了,那天娘已经答应离开静月庵跟我回尚溪老家和爹团聚,可是那场大火……”

    傅瑾瑜哭的昏天黑地,却未发觉搂着她的傅瑾言——浑身僵硬。

    就像一桶冷水猝不及防的从头顶倒下,浑身冰冷如坠冰窖,四肢更是僵硬的无法动弹,只一颗心还在滚热的翻涌——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一天带娘走?

    早走了不就没事了么,早走了就不会像现在这般。

    心像被什么揪住,窒息感慢慢覆盖。

    傅瑾言一把推开她,自己却是跌在软榻前,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半晌才道,“我累了,云瑟宫已命人打扫过了,以后你就住那儿,让盈香带你下去吧”

    闭目那一眼仿佛犹能看见那场大火。

    “三小姐,请吧”盈香扶起傅瑾瑜。

    “二姐,你也要节哀”傅瑾瑜不知她心所想,只当她是悲伤过度,默默地随盈香走出未央宫。临踏门槛时突然想到爹临死前的嘱托,转身再次跑到傅瑾言身边,握着她的手泪水连连道“爹让说不管你做过什么,你永远都是他的亲女儿”

    傅瑾言猛然睁开眼,手下的薄被被揪成一团,颤抖的红唇微微启合,“他真是这么说的?”

    傅瑾瑜‘嗯’了一声点点头,复又松开手随盈香出去。

    偌大个未央宫忽然就变冷了,连那细碎的夕阳也变的昏暗。

    傅瑾言从软榻上走到宫殿中央望着窗格的余辉咯咯的冷笑,笑声凄凉,笑到跪坐在地上。

    亲女儿?不管我做过什么?

    呵呵……呵呵呵呵……

    “晚了,一切都晚了!”

    张开着双臂,对着空气呐喊。空荡荡的未央宫回荡着无法散去的阴戾。

    傅瑾言跪坐殿中,金黄的锦衣和着黯淡的宫壁,就像一朵立在草木中央的牡丹。唯一一朵,凄清富贵到孤寂。

    傅瑾瑜将傅相的骨灰带去静月庵,洒在那片废墟之上,也许爹和娘从此便能永远的在一起,谁也无法分开。

    ——————

    祭坛暗派的杀手被除去,游少明又中了赤焰砂。这使得他们的行程加快,雇了艘好一点的船只,比预期早两天到达漓江。

    暮云四合,落日熔金,天空被晚霞笼罩红紫相映,自成一派意境唯美的夕阳画卷。船至桥头众人纷纷下船,江面被夕阳掀起千层粼光,一直铺到岸边。

    “没想到漓江的夕阳竟是这么美”寒漪感叹,有些不舍这夕阳西下。

    “在想什么呢?”

    夜无殇的手伸在她眼前,寒漪思索着还是将手搭在他掌心,借他之力跳下船头。

    他掌心的温度还是那么的冰凉,眼前的落日与江面溶为一体,将整片江水染的红艳艳的,煞是好看。可惜美好的景物总是无法久存,寒漪若有若无地叹息“我在想夕阳最红的时候,是它即将没入江底之时。”

    人呢?人是否也如此。

    夜无殇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对她道,“我们不比夕阳,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去看夕阳西下”

    两人并肩而站,有那么一刻寒漪想靠在他肩上与他一同见赏落日最红的时刻。

    游少明很不是时候的插了进来,红肿跟萝卜似的手撂在两人面前,悲戚戚道“你们就别再感叹夕阳西下了,看看我的手,再找不到老庐我也快夕阳西下了”

    夜无殇抓住他的手翻过来,只见整只手都红肿了起来,“毒性又蔓延了”

    游少明立刻缩回手,“你休想骗我把手指切了,找不到老庐之前我可不会切掉手指”

    习惯性的将手塞进袖子里,依旧一副打死也不从的表情,耳边却听到夜无殇说,“这次要切也不是一根手指,而是你的整只手”

    游少明袖中的手一抖,那萝卜似的手倏然抽出来放在眼前瞅了瞅——

    整只手……?“老庐……救命啊……”

    身后传来两人难掩的笑声。

    巫灵国境内的漓江不仅景色优美,更是商业繁茂。来往人群的欢声笑语可以编织一副有声的荣昌长卷,酒楼亭阁应有尽有繁华丝毫不亚于苍冥国。

    人声鼎沸之中偶听得叮叮当当的连续不断的脆响,还有熟悉的人声。可偏偏就看到人。着实让人着急。

    殊不知街尾人群中有一批和他们同样着急的人。

    戚染摇晃手腕上的镂金铃铛,沮丧地朝上空吹的气将齐齐的刘海掀得一扬一扬,煞为可爱。

    翻眼望着头顶盘旋的幺蛾子,嘟囔着,“庐大叔,你这新养的幺蛾子到底有没有用啊?它老在这儿飞啊飞的,却看不到我良人的半个影子”

    “是药娥,唉,要我说多少遍啊”庐舟子老生常谈不厌其烦的纠正。

    夜九儿也等不下去了,催促着庐舟子,“二哥信上说的就是今天到,我们两天前就来这里等了,怎么还没等到呢?”

    “这幺蛾子培养总是要时间的嘛,临时找的野生的自然会差一点咯”庐舟子万分耐心地解释。

    突然那幺蛾子统统朝一个方向飞去——

    “二哥和寒漪姐姐”

    “良人!”戚染在拥挤的人群里看到了游少明,两眼放光,连蹦带跳地朝他奔去。

    游少明正顾左右而赏景,突然身上传来一道力道,戚染不知从哪儿蹿出来搂着他的脖颈整个人像猴子一样挂在他身上,“良人我想死你了”

    戚染欣喜若狂,也不顾路上行人,掰过他的侧脸就亲了两口,以释相似之情。

    擎苍和晏峰背着两人干干地咳嗽了两声。

    夜无殇与寒漪已然和奔来的九儿、庐舟子汇合。

    几人见面聊的甚欢,偶听戚染的责难声,“我都这么主动了,你怎么也不伸手抱抱我啊!”

    戚染生气地将他藏在袖中的手给拽出来——

    “呀,良人,你手怎么了!!”尖叫声声声入耳,那叫一个惨烈。

    游少明用那萝卜手按着耳朵,悲戚戚的朝庐舟子挥手。

    “赤焰砂?”庐舟子一看便知,掀开游少明的袖子望着那已经红到胳膊上的毒,不由得啧啧称道,“没想到祭坛竟会对你下如此贵重的毒药”

    不是‘如此歹毒的药’吗?

    游少明目光炯炯的望着庐舟子,突然哀嚎着说,“你就别废话了,快替我解毒啊”

    没了胡子的庐舟子还是习惯性的摸摸下巴,“依这赤焰砂的毒性只能……”

    庐舟子轻轻地温柔地做了个切割的手势。

    游少明握着手向后跳了一大步,护着自己昔日白皙透亮柔软修长的大手朝他怒吼道,“想砍掉我的手,不可能”

    庐舟子纠正道“不是手,是你那整条胳膊”

    “什——么——?”游少明惊恐地盯着他。

    庐舟子道“毒性已经蔓延到你的胳膊,砍掉手根本就没用,把那条胳膊砍了,说不定还能还能勉强保住性命”

    如晴空一道霹雳,将游少明劈的晕头转向。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