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茹雪不为所动,一心只想杀死眼前人。可是夜无殇的玄铁迟迟不出鞘,只因她唤的那句‘姐姐’,只因她认识她。

    几番打斗,夏茹雪连连败下却扔不放弃,只要剑还在,只要她还没死,她都要杀了他。

    最后一击,玄铁宝剑带着剑鞘直抵她喉间,女子躺在地上倔强的瞥过头去一脸不甘,“要杀就杀”

    夜无殇出乎意料地收回剑对她说“本王不认识你,所以不会杀你”

    夏茹雪望定他,恶狠狠道“你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你”

    后背一道劲力,那如风中白梅一样的女子被扶了起来,一看是故人,还是和她仇人待在一起的故人,那种心底的恨意浮上胸口,她一把推开寒漪,指着她破口道“你滚,我不想见到你”

    “哥哥不是无殇杀的”寒漪平静的看似无关紧要的答复却正中她心。

    女子杏眸闪过泪光,却是死死地望着她,双手紧抓着寒漪的手腕将之勒出一道红痕,“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知道你爱着哥哥,可是哥哥真的不是无殇杀的”眼角那份痛源自心底,隐藏久了还是流露了出来。

    无殇在邺城设计缉拿食血人的那晚,夏茹雪就是受害者,被掳走却并无致命伤害,然而让太子草草结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在帮寒魇混淆耳目, 寒魇墓前的焚香,她对夜无殇的恨,都源自于她对寒魇的感情,他们早就相识了。

    “从前我也一直以为是无殇害死了我哥,其实是我一直误会了他,哥哥的死和无殇没有关系”

    “那凶手是谁?”夏茹雪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按到地上,赤红了一双眼睛,里面全是杀和恨,和之前的哥哥多么相似啊。

    “哥哥已经死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如雪姐姐放手吧”

    “放手?”夏茹雪缓缓站起身,笑着说道“你管他叫哥哥,你可知他为你做了多少,牺牲了多少?如今死于非命,你竟然叫我放手”突然歇斯大喊“你告诉我要如何放手,如何不恨?”

    冰凉的刀刃架在了寒漪的脖颈之上,她挟持了寒漪。

    “寒漪”

    “骁骁”

    游少明再怕此刻也站不住了,跑到她面前说道,“骁骁都说了凶手不是无殇了,你挟持骁骁也没用啊”

    “少明,你们快走,茹雪姐姐不会伤害我的”直觉告诉她夏茹雪不会伤害她,因为夏茹雪身上没有傅瑾言那隐忍的戾气。想到瑾言,寒漪心口一痛,说不出的难受。

    “只要你告诉我凶手是谁,我就放了她”刀刃内收一分,一道细小的血痕如红线一般缠绕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异常的妖冶。

    “快放了寒漪”玄铁宝剑略带颤动夜无殇五指俱紧,对上她否决的眼神,手下再次松懈道,望着寒漪轻声道“不论怎样你都不会是一个人”

    游少明对夜无殇无语了,他不想办法救她居然想着陪她去死。

    “我数到三”夏茹雪看着寒漪面无表情的数着“一、二……”

    “三”“傅瑾言”

    “我说过了,你快放了骁骁”最后还是游少明道出了那个像刺一样埋在寒漪底的名字。

    夏茹雪将她推开来,孤自提着宝剑朝苍冥城内走去。

    “茹雪姐姐不要去……你斗不过她的”

    身后是寒漪的呼喊,夏茹雪却头也不回的离开,消失在一众人的视线之中。

    夏茹雪怎么可能斗得过傅瑾言,她和夜无殇都栽在傅瑾言的手里。

    “老大,别管她了”飞虎一想到自己被绑架的那惨样心里还是隐隐不甘,上前拉寒漪走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小瓷瓶交到她手上。

    寒漪接过瓷瓶,反问他“无心水怎么在你这儿?”她记得她放在木箱子里。

    “为了送这个给你,我差点连命都没了”飞虎指着无心水对她说“大当家的人在游太守家门口守了一天一夜得知你没死,又知道游太守要送你们出城,这不,让我爬也要爬来把这东西给你”

    “谢谢你”寒漪道谢,也像在告别。

    “老大,你还会回来吗?”飞虎有些恋恋不舍。

    “我会回来的”等我把他们送上船,寒漪心想。蜉蝣的爱太短暂,也许她和夜无殇注定了无法携手此生。

    ————

    兰妃寝宫,夜九儿跪在云兰的床榻前紧握着她的手低声泣泪“母妃……”

    单薄的身子挡不住夕阳余辉,落幕笼罩了整个寝宫,云兰苍白的病容呈现在眼前,“九儿……镜……镜子……”云兰的手朝着桌几上映着夕阳的铜镜的方向伸着,极力的仿佛要抓住什么东西。

    夜九儿忙替她将铜镜拿了过来,云兰颤抖着双手抓住镜沿,铜镜里面的人儿已经苍白的近乎透明,一派病容遮住了昔日的光辉亮丽,拇指在铜镜上不停地抚摸,这张像极了姐姐的面容,心中也在此刻明了:先帝爱的终究不是她。

    手力不支,松了,铜镜从薄被上滚落,啪的一声碎在地上,也将夕阳裂个粉碎。

    “母妃你怎么了?”夜九儿哭着又向床榻边靠近了些,握着云兰的手抖的不成样,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九儿……”气若游丝的呼唤虽在咫尺,听着却仿佛来自遥远的远方。

    “九儿在这里,九儿在这里。”夜九儿重复着,生怕错过。

    云兰颤抖着手从绣枕下面抽出一块明黄的令牌,这是苍冥皇最后的旨意,“影卫铁……铁骑兵……务必亲手交给……给无……殇”最后一个‘殇’吐出,手从薄被上滑落,如花瓣坠落枝头,无声无息殒命与此。

    “母妃————!!!”夜九儿四声裂肺的哭喊声在兰宫里回荡。

    刚踏入宫苑的脚步突然顿足,被这凄怜的哭声止住。傅瑾言一袭绛紫长衫停留在兰宫宫门,她的身后,盈香正捧着一件叠的整齐的红色嫁衣,毕恭毕敬地随她一同顿住步伐。两人最先去的地方是夜九儿的锦绣宫,只是锦绣宫里空无一人,这才来到兰宫。

    “参见皇后娘娘”侍女小樱和秀儿颤巍巍地跪倒傅瑾言面前,头沁的低低的。

    盈香走上前严声问她们“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小丫鬟相视一眼,压低着声音嗫嚅道“兰妃娘娘……”

    “本宫知道了”傅瑾言不待她们说完便从两人中间走过。

    腿间一道力道,竟是那个叫小樱的侍女抱住了她的腿,“皇后娘娘不能进去,公主交代了……不……不许任何人进入”

    “大胆,皇后娘娘也敢挡!”盈香一脚踢开了她。

    小樱还要上前,人被秀儿拉住,秀儿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小樱这才不在上前。

    不论苍冥的君主是谁,她这个公主是不会变的,既处公主之位那她下达的命令一般人还是不敢违抗的。夜九儿早前便吩咐不容任何人进入,如今听到脚步声,除了帝后,她也想不到还有谁有这胆识敢硬闯。

    “人死不能复生,九公主节哀吧”

    温声细语的安慰里竟听不出任何哀痛,也是,事不关己,漠不关心。她与皇帝都不亲,更何况这位没有任何交集的皇后。

    夜九儿伸手将薄被衾了衾盖住兰妃的身体,头也不回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身后的声音答的行云流水“自然是来履行先帝的旨意”

    “父皇的旨意?”夜九儿转身便看到盈香手里托着的火红的嫁衣,不敢置信地摇头否认道“父皇人都死了,哪来什么旨意!”

    “公主可真是健忘”傅瑾言勾了勾唇角,捻起嫁衣随手就扔到床榻上盖住了云兰苍白的脸,“先帝在位前可是将公主许配给巫灵国国主巫灵钰,婚约就定在今年夏,也就是两天之后,难道公主忘了?”

    “我不嫁”夜九儿抓起嫁衣奋力扔了出去,眼泪再次涌出,“母妃刚死,我现在不能出嫁,不能,不能!!!”

    望着落在脚变的嫁衣,傅瑾言已然没了耐心,却还是拾起嫁衣叠整齐了放在桌几上,转过身精美的面容带上几分厉色,“婚约是先帝立下的,公主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新帝更登基,是不可能毁约巫灵国,所以夜九儿的婚事是板上钉钉改不了的事。

    绛紫色的身影颦步走出兰宫,盈香走在最后不忘叮嘱夜九儿,道“九公主还是听皇后娘娘的话乖乖的出嫁吧,否则兰妃娘娘在地底下也不得安宁呢”

    的确,以现在傅瑾言,可是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夜九儿望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兰宫里,素色水袖里的手握的紧到颤抖,张开手,明黄的令牌在掌心印出道道辄痕,母妃你放心,九儿一定把父皇的影卫铁骑兵交到二哥手上。

    桌几上的嫁衣,红的似火,又似血,与这简素的兰宫格格不入。夜九儿趴在云兰的身边哭泣,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最后一丝夕阳陨逝。没想到母亲还未入殓,她就要出嫁,这是多么的讽刺呵。

    圆圆的月亮挂在苍穹,月光照进兰宫里,一室冰冷,这哪是盛夏该有的温度?夜九儿坐在地板上抬起头看着月光投射的方向,那一片天空零零碎碎散落着几颗星,孑然,孤寂。

    夜色很静,静得只能听见眼泪掉在地面的声音。

    二哥,你到底在哪里?九儿好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