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屋外吹进却透着凉意,衣裳上的血遇了风又冷了几分,贴着寒漪的肌肤刺骨的疼痛在蔓延,她望着面前曾经一度呵护备至的‘妹妹’,只觉得陌生的很,卡在喉咙的话语始终说不出口,只是紧紧地抱着小晨冰冷僵硬的身体。

    傅瑾言眼神瞥过,盈香心领神会,颦步走过去将寒漪怀里的人儿拉走。

    “不要——”寒漪紧紧抱着小晨死活都不肯撒手。不管是出于何由,都是她杀了小晨,她要弥补要忏悔。

    见盈香带不走小晨的尸体,傅瑾言不耐烦地走上前单手钳制住寒漪,以内力迫使她松开小晨。

    “小晨——不要————!!!”

    寒漪哭喊着,自己的手从小晨的僵细的胳膊上一点一点下滑最后抚过那红色的胎记便脱离。

    小晨曾告诉她那个蝴蝶一样的胎记她的哥哥身上也有。那时她还答应了小晨要帮她找哥哥的,如今却……却亲手杀了她!

    恍恍惚惚如噩梦一般,她连想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会因弱水便的想魔鬼一样杀了自己身边的人。

    寒漪趴在地上眼看着盈香将小晨拖了出去,那一直倔强的泪珠终滴落于尘土,“对不起,小晨对不起……”

    撕裂一般的哭喊声听得傅瑾言柳眉微蹙,她冷哼一声,讽刺道“很快你就会见到小晨了,到时候再向她赔罪认错吧”

    寒漪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染着小晨鲜血的双手就这么捉着傅瑾言的双肩,不停地摇晃“曾经你也牵过小晨的手和她一起玩过,她还你叫过姐姐,为什么你对她的死这般无动于衷,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

    傅瑾言挥手打落了肩上的力道,顺势将她推的远远的,冷冷道,“杀死她的是你,寒漪!”

    寒漪!

    寒漪被她推的连连后退,腰背撞上了落满灰尘的桌椅咯的生疼也全然不知,只是在想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寒漪,又或者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在隐忍着什么。

    扶正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寒漪看着傅瑾言诉说着自己心中所想,“我从来不怕有人在背后捅我一刀伤害我,我只怕回头看见那个伤害自己的人……是我的至亲……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她的话就像狂风吹过远山,饶是再大,山依旧岿然不动。傅瑾言麻木地站着立着良久才问了句听似不着边际的话,“还记得我出嫁入花轿之时你问过我什么话吗?”

    “三妹说你心有所属,那人究竟是谁?”自己当时问的便是这话,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那人就是夜无殇”傅瑾言再次重复道,“我心有所属的人就是冥王夜无殇”

    夜无殇!!

    “是……无殇”寒漪低声喃喃着,怎么也没想到瑾言当时爱着的竟然会是他。心猛地痛了一下,痛过之后更多的是清醒“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傅瑾言像是听闻了好笑这事,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苦涩无奈的泪,她揩了眼角苦笑着控诉“告诉你有用吗?你会替我嫁给太子么!”

    呵呵……说着又笑了起来,极尽地悲怆笑声在风中尽显凄凉萧瑟,“你大概不知道吧,我是替你嫁给太子的”

    寒漪惊诧,但听她悲恸地说着自己从来不知道的事,“太子会娶我都是为了打压夜无殇,他以为冥王喜欢的是我……可笑的是我也一直傻傻的以为无殇爱的是我……”

    “你就是因为这样才恨我的?”寒漪问她。

    “当然不是”傅瑾言轻轻地回答,语气悄然仿佛不想惊动天地,却又透着嗜杀万物的痛色,她忽然拉着寒漪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悄声互转凌冽“我和太子曾有过孩子,就因为和夜无殇见上一面……就被太子扼杀了”拽着寒漪的手不断用力,指甲深深地陷进寒漪的手背,血痕蜿蜒,血珠滴落仿佛若有声。恨之深,仇之切,便是从此刻开始。

    傅瑾言一把甩开那只被自己掐到流血的手,厌厌道,“我真不明白,爹为什么那么在乎你这个冒牌货,竟把你摆在亲生女儿的位置,从小到大别人只会记得傅丞相的嫡长女,从来都不会有我和瑾瑜一星半点的位置。”

    “你恨我”寒漪了然于心,却是瞬间抬眸对上那双沉浸在痛苦深渊的眸子“可你不该杀了我哥和洪姨,他们是无辜的!”

    小晨临死前告诉她的。那日寒魇刚走她便追出去想问出自己所在。寒魇驾马,她便跟着跑了很久,以为是追不上了,却听见鬃马嘶鸣。还看见了‘自己’和瑾言联手杀了寒魇。也因此被发现带回,囚禁于太子府的梅苑。

    “是你杀了我哥和洪姨嫁祸给无殇的,傅瑾言你还有没有心,你的善良都去哪儿了!!”

    “我当然有心,不过是死的”傅瑾言箍住她的手腕,咬牙道,“我曾一度以为只要自己一直善良下去总会有回报,可是老天给我的回报是什么,是红玉的死,是我孩儿的泯,甚至连我自己也差点死在善良中”

    “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拽着寒漪的胳膊将她拉出梅苑。

    寒漪挣扎“你要带我去哪儿!”

    傅瑾言嘴角勾起嗜血残佞的笑,字字尖利“带你去死,去毁了夜无殇摄政王的美梦”

    “放手,我不要”寒漪甩开她的禁锢,转身之际迎来十几个银色面具的杀手。

    身后响起傅瑾言凛冽的笑声“由不得你了”

    ——————

    彼时贾宝贤已然进了皇宫,正跪在钟粹宫内皇后的寝殿泣声。

    “母后你怎么样了……别吓宝贤啊……”贾宝贤跪在床榻前,紧紧握着皇后冷冰冰的手,娇容之上满是泪痕。

    摄政王到——

    一声尖锐的嗓音划破钟粹宫女子的哭声,众宫女太监纷纷跪迎暂代朝政的摄政王夜无殇。

    贾宝贤拭去泪珠,敛衽朝那正从门外阔步迈进的白裳男子福了福身。

    夜无殇一袭白衣销金云玟风扫雷钧般出现在钟粹宫。乌黑的发以金冠束起,俊美无畴的脸庞略显消瘦,因是为着先皇仙逝忧伤而得。

    贾宝贤站在一旁只觉得浑身处在一处冰窖之中,明明五月的天却冷的异常。抬眸便看到那刀刻般坚毅的侧脸,英挺的鼻梁,浓密的睫毛让人移不开视线,一种从未有过的君王之威在他身上显露淋漓。

    闪神之际,一道寒芒夹冰束雪直射向她来。贾宝贤对上那道寒芒竟不觉身形顿颤,一阵压抑感朝她袭来。她唯唯道“见过摄政王”

    就算心中有再多不满,此刻也不得不低头。

    “太子妃多礼了”夜无殇彬彬答曰,看到床榻上躺着的皇后,婉约道,“不知母后凤体如何?”

    贾宝贤听着眼帘忽地一跳,这是第一次夜无殇管皇后叫母后。是否意味着他要取而代之做这苍冥之主?想想,手中一阵湿意,粘稠微带腥味的丝帕令她顿时回神。

    对上夜无殇冰冷的双眸,她道,“让摄政王忧心了,太医说母后暂无大碍”是被气得急火攻心。

    这大逆不道的话,她自然不会现在说出口,目光环视了四周,最后望定了夜无殇,“摄政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有什么话就在这宫殿之中说吧,本王的时间可不多”夜无殇知道她是为了太子之事,所以并不给她单独求他的机会。

    可惜他失算了……

    贾宝贤将手中紧握的丝帕举过头顶,以最好的视角呈现在他面前。丝帕一角还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殇”字。这丝帕,他在熟悉不过了。自那日之后便一直留在雨骁手里,难道雨骁出事了?不可能,她根本出不了在聚虎寨。

    冥王夜无殇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也许常人看不错来,可是她却看到了他脸上那细微的表情,再见到丝帕时的那一瞬间的慌乱。

    贾宝贤心下暗叹,看来傅瑾言说的都是真的,便也放开了胆子将傅瑾言说的再次对夜无殇重诉道,“摄政王应当知道傅大小姐的冥河药引可是不能断过两日,只要你放了太子让我们夫妻团聚,我便不为难那傅大小姐”虽说放开胆子,可手心越来越湿的冷汗出卖了她,夜无殇的戾行残忍,她多少也听说过。如今竟这般要挟于他……为了太子,为了樽儿的今后,她豁出去了。

    夜无殇接过她手中的那方染血的丝帕,不禁冷然笑道“就凭一道丝帕,就想让本王放过夜楚樽,太子妃未免太看重本王对女人的感情了”

    刷的——贾宝贤的脸白了。难道傅瑾言诓她,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傅雨骁的生死。脚步有些发软,贾宝贤忽然软瘫跌倒在皇后床榻边。她唯一的希望也要就此破灭了吗?

    “焕儿……焕儿……”床边,皇后伸手朝着夜无殇挥了挥,嘴里却念着太子夜岑焕的名字。

    夜无殇置若未见,倒是贾宝贤双手紧握着皇后的手,哭泣着。

    门外青色身影迅速冲进钟粹宫,见着夜无殇单膝而跪,“参见王爷,傅……”眼神瞥到那相对而哭的妇人,便又止住了话语。

    “说”夜无殇居高凛视,简简单单的一个‘说’字竟夹着无限压迫感。

    青冥重重的沁下头,脸颊的汗珠大颗冒出落下,他极其艰难地说,“属下办事不利,傅姑娘她被人掳走了”那日他一路追着傅雨骁,却被祭坛的人拦了下来,祭坛的杀手非等闲,不杀他,应是留他回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