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香昨晚出府通知贾廉正,今早才回来。

    太子府正门前一个小丫头被府里的侍卫拦住,也堵了她的去路。

    盈香正要上前,却听见那丫头语带哭腔,稚声大喊“我是你们侧妃娘娘的妹妹,我要见她,放我进去”

    侍卫说道“姑娘请稍等,府里已经派人去飞烟阁通传了”

    “我等不了了,放我进去”女子几欲冲进去。

    姑娘的妹妹?盈香手指抚上下巴,冥想。姑娘只有一个妹妹,难道是傅三小姐?

    “刚刚想到了我的妹妹,她的鼻子很灵的,隔着胭脂盒就能闻到里面胭脂的味道,和你刚刚说的一样,是一种极浅极淡的花香”

    “三小姐可真是个奇人”

    糟了!!

    盈香绕过正门以轻功跃进太子府。

    “放行”后来的侍卫挥手,那些拦着傅瑾瑜的侍卫松了手,傅瑾瑜抬起衣袖擦了眼泪就往飞烟阁跑去。

    “二姐,二姐……”

    咚咚咚的上楼声,傅瑾瑜上楼就推开门,也不管太子是否在里面,好在太子真的不在。

    傅瑾言穿着一身素净的睡袍,脸上满是被吵醒的不悦,待到看清楚来人,方才盈笑着开口“瑾瑜?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她的笑好甜美,好天真,就像小时候一样,傅瑾瑜望着她纯美的笑容,几乎忘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目光落在她的妆奁上,上前就翻开她的柜子,在里面找答案。

    “你找什么?是不是缺钱用,姐姐的钱不在梳妆台里”傅瑾言脸色担忧又着急。

    “怎么会没有呢?”傅瑾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她用鼻子嗅了嗅,屋子里只有一股淡淡的梅花,别无其他。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可是雪地里那极淡极浅的花香……她不会闻错啊!

    “瑾瑜?”傅瑾言拉着她的衣襟。

    她这才回过神“啊……二姐……”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傅瑾瑜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她一把扑到傅瑾言的怀抱,哭喊“二姐……大娘死了……”

    傅瑾言浑身一颤,像是听到了惊天消息,眼睛一红,眼泪也随之流了出来“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瑾瑜从她身上抬起头,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泪水遍布,她抽泣“是……”

    “姑娘,你要的胭脂”盈香从屋外捧着几盒精致的胭脂回来。

    傅瑾瑜脸色苍白,一双眼睛蓦然睁大,她从傅瑾言怀里挣开,连忙跑到盈香面前将她手里的胭脂全部夺来一个一个地闻。

    “瑾瑜也喜欢这些胭脂吗?”傅瑾言问她,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

    不是这个味道,都不是。

    傅瑾瑜摇头,终于问出憋在心底的问题“二姐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陪你上街买的那盒胭脂?”

    见她极力回想,傅瑾瑜又提示道“就是那盒胭脂……印了牡丹花纹……极浅极淡的花香,粉味儿很淡,二姐还记得吗?”

    手里紧攢的两盒胭脂摩擦的吱吱响,她在等傅瑾言的答案,在证明心中的猜想。

    “三小姐说的那盒胭脂,我见过”盈香手点太阳穴,忽然道“姑娘早就把它送给傅大小姐了”

    啪,啪——

    傅瑾瑜手里的两盒胭脂纷纷落地,这么说真的是大姐杀死了大娘……

    “瑾瑜……瑾瑜……”傅瑾言使劲地摇晃她。

    傅瑾瑜惨白了脸,喃喃道“大娘死了,爹伤心的晕倒了,我要回去照顾她们,二姐,我先走了”

    “人死不能复生,瑾瑜你不要太伤心,我先换身衣裳再去送你”她走向衣柜,随手拿出一件火红的锦衣,顿了一下又放进去,重新拿出一件和傅瑾瑜同样素白的衣裳穿在身上。

    傅瑾言携着她的手一同走出飞烟阁。

    身后,盈香将被褥里的梅花枝统统清扫出去,连同床底下裹了好几层布帛的印了牡丹花纹的胭脂盒也一并处理掉。

    转身肩上穿来一阵酥麻,怀里的梅花枝和胭脂盒纷纷落地……

    傅瑾言刚回来时,盈香像木桩子一样立在门口,任她怎么呼喊都岿然不动,她伸手运足内力朝盈香肩上点了两下,盈香捂着肩膀手指向屋里……

    那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案桌上优雅地抿茶,一杯接一杯。

    “你果然会武功,而且不弱”夜无殇将茶杯放在桌面上,拎起茶壶往里面倒水,热腾腾的茶雾模糊了他的脸庞。

    点住盈香,他用了四成内力,傅瑾言既能解开她的穴道,就足以说明他的猜想是对的。

    “你是怎么发现的?”傅瑾言从门外跨进来,面色镇静从容,妖艳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惧怕。

    她正坐在夜无殇对面。

    “在云瑟宫外,你的脚步轻盈若浮萍,没有一定的内功修为和舞蹈功底很难达到那种境界,本王记得你最擅长的是琴技并非舞艺,再者就是你眼中的杀意,那是属于武者才会有的杀机。”

    “原来你那个时候就怀疑我了”傅瑾言这才发现自己小看了面前这个冥王。

    “你以为拂去了雪地上的脚印就万无一失了?”夜无殇抿了一口茶,将茶盅搁在桌面上,继续道“若是有脚印倒不足为奇,偏偏地面上没有脚印,针叶松上却有被内力削去的痕迹,让人很难不怀疑。”

    傅瑾言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那是当然,瑾瑜不仅声音好听人长得美,连嗅觉也是非一般的好”

    夜无殇弯腰,俊美的容颜抬起来的那一瞬,手上多了几根梅花枝和一盒胭脂。

    “雨骁说傅瑾瑜不仅声音好听,而且嗅觉非一般的好。你留下的破绽太多,连傅瑾瑜都发现了……只可惜她太相信你,被你误导了”

    哈哈哈哈……

    女子大笑,笑得畅快淋漓,傅瑾言双手压在桌案上,发丝落在桌面上显得格外诡异,她对他说“就算你知道这一切是我所为又怎样,傅雨骁弑母的罪名坐实了,她死定了”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的手上沾了多少血,怕是连他也猜不到。

    “为什么?”傅瑾言像是听到了个笑话,眼里波纹涌动,随后支离破碎“是你和傅雨骁把我变成现在这样的!!”

    女子一步一步走到飞烟阁外面,伸手指向偌大个太子府,血红的蔻丹在空中划过形成道道血影“你知道我是怎么在这个太子府里活下来的吗?”

    “是用红玉和我儿子的命换来的”女子状若疯狂,大笑道“就因为你的一串冰糖葫芦和一封送错的信,我付出了多痛的代价”

    哈哈……哈哈哈……

    傅瑾言笑声凄厉,听得人生出寒颤“傅雨骁根本不是爹的女儿,她凭什么得到了一切不属于她的”父母的爱,嫡长女的身份,包括你夜无殇。

    “就算如此,你也不该踩着那么多人的血,杀那些无辜的人”他很难想象一个绝色倾城的女子用纤纤细指掐断别人脖子的场面,那比战场上的厮杀更为可怕。

    血?不踩着别人的血,她怎么温暖自己?

    无辜的人,谁,谁无辜了?

    是抢了她娘正妻之位的傅夫人无辜,还是害死她儿子仆人的翠泠、碧菡无辜,又或是想致她于死地的楚涵嫣无辜?……她们是死有余辜吧!

    “女人的温柔是男人哄出来的,女人的恶毒是男人逼出来的。夜无殇,你欠我的,我会一件一件夺回来”

    她语音低沉,却一字一句,清晰入耳,已然下定了决心。

    门外,盈香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姑娘有人劫狱”

    “谁?”

    “是寒魇……”

    傅瑾言扬袖,墙壁上的宝剑如有灵气一般落入她手。

    夜无殇却快她一步,两指扣住她的脖子挟持了傅瑾言,低声朝盈香吩咐“让你们祭坛的人退下,不然……”

    他紧了手指,傅瑾言痛呼出声。

    “不想你家主子现在死,就给本王遣退祭坛的杀手”

    “好,好,我现在就去”盈香退出飞烟阁。

    夜无殇点了傅瑾言的穴道,将她绑在椅子上。

    “你怎么知道地牢有祭坛的人?”她在想,夜无殇究竟知道多少,好像她的事,他全部都知道。

    “本王的内力就是全部输给雨骁,对付国舅爷的手下也绰绰有余,但是昨晚……那些人除了你们祭坛,本王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在本王手里带走傅雨骁”

    贾廉正昨晚所带的人根本不是苍冥皇室的侍卫,通过几次的交手他已经看出了祭坛杀手的武功路数。

    既然祭坛的杀手能混在贾廉正身边,傅雨骁的地牢想来也是祭坛的人居多。

    “夜无殇,你最好杀了我,只要我能翻身,定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傅瑾言被他点了穴道无法动弹,心里却恨透了这种感觉,她不甘心,总有一天她要站在权力的巅峰,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让他们生不如死。

    夜无殇踏出飞烟阁的脚步顿住,他回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扔下这句话,雪白的身影像一道白光消失在飞烟阁,和来时一样无影无踪。

    傅瑾言靠在椅子上心里冷笑,什么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是在找借口不杀自己,他心中有愧,不敢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