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厮杀,一直持续到黎明破晓时分。

    萧玠事先准备充裕,虽然也有损失多员将领,但是两方兵力悬殊,他城的援兵已被他命人截住,所以处于这种绝对优势的一方,胜,只是时间问题。

    卯时三刻,萧成奚被萧玠亲手射杀在宫门前。

    辰时一刻,萧玠所带领的部下闯进皇宫,在制住所有的御林军之后,独自闯进明仁帝处理政务的养仁殿。

    彼时,明仁帝一身单薄的明黄色亵衣,一人坐在殿内铺着红毯的台阶上,头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

    看到萧玠进来,他也不吃惊,仿若早在预料当中,抬起眼来看着他,目光浑浊而冰冷,半晌,才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畜生。”

    萧玠微微扯了扯唇角,露出来的笑却是冷的,“儿臣在父皇眼里,向来猪狗不如,活着仅是为了为萧成奚挡厄,此时此刻,就更不敢奢望父皇能把儿臣当人看了。”

    明仁帝冷哼一声,慢慢地撑着地上的台阶站起来,“朕知你狼子野心,却是没想到你处心积虑多年,竟是偷偷养出了这么一大帮凶猛的鬣狗,是朕低估你了!”

    “父皇不把儿臣当人看,儿臣却还是把父皇当父的。儿臣蓄养训练部下,只是为了自保。只要父皇能容儿臣一日,儿臣是万万不会选择与父皇兵戎相见。”顿了顿,萧玠唇角依旧扬着,暗沉幽深的双眸寒意更浓,“只是,父皇为了给萧成奚铺路,迫不及待对儿臣出手,将儿臣逼入绝境……儿臣为了活,就只有今日这一条路可走了!”

    明仁帝脸色难看,“朕的身子最近一日不如一日,你的狼子野心却一日比一日要昭著,奚儿没你会算计,朕若不做些什么,待朕驾崩,他为你所压,必定连命都保不住!”

    “难道父皇觉得,父皇驾崩,萧成奚登基,那日,儿臣便有活路?”萧玠冷冷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底带出一丝残酷的冷然来,“忘了跟父皇禀报,方才进宫,萧成奚阻拦,已被儿臣射杀于宫门前。”

    明仁帝双眸遽睁,又惊又怒地瞪着他,一时间气急攻心,猛地喷出一口血来,颤抖地指着萧玠骂:“你这个泯灭人性的畜生!”

    “父皇别说笑了。”萧玠冷笑,眸中全无温情,“父皇屡次想要将儿臣置于死地,那便是有人性了?父皇只是自诩明仁罢了,儿臣的泯灭人性,还是承自父皇的!”

    “你——”

    “父皇的身子既然不好,自今日起便好好在养仁殿休养罢!所有的政务,儿臣会替父皇处理!”萧玠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再理睬他的怒不可遏,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畜生!你这个不忠不仁不孝的畜生……”

    殿门被戛然关上,将明仁帝气极的咒骂阻绝在里面。

    萧玠站在殿门口,抬眸,凝望着太阳缓缓地自云端浮升而起,破开天际,染上一片红霞。

    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他回头,看到女子站在走廊的不远处,也正在抬头望着天边的金芒。

    心中一阵激荡,萧玠跨步,大步流星走到她的面前,伸臂,将女子紧紧地拥抱进怀。

    薄欢任他拥抱着,身体无力地倚在他的身上,眸中一片空洞。

    经过一夜的血战,她不仅身体疲惫,心,亦是前所未有的怠倦。

    努力了那么久,终于迎来了今日的全胜,可是,她却没有一点激动兴奋的感觉。

    许是,今日得来的一切,是太多的鲜血和生命堆砌而来的,太过于沉重与辛酸。

    二人相拥许久,薄欢眸底才渐渐有了些神采,倚在他的胸前,仿佛在他说话,又仿佛在轻轻地呢喃:“柳先生走了,他带茶殊一起回无澜谷了。”

    萧玠沉默许久,才道:“我知道。”

    “他恨我……我看我的目光,充满了怨恨……”薄欢现在想起柳笑风看她的眼神,依旧心怵,“若不是我当初苦口婆心劝他出谷,他们现在还在无澜谷享受天伦之乐,是我毁了他们的幸福。其实,我才是害死茶殊的凶手……”

    “阿欢,这不是你的错。”萧玠摇头,“未来的路,谁也无法预先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抉择,都有权力去选择哪一条路……当初,柳先生既然选择了这一条注定不平坦的凶险之路,那么可能发生的结果,也是他应该要去接受面对的……”

    当初她将两条路摆在了覃柳双龙的面前,一条是继续在无澜谷安逸度日,另一条则是出谷完成自己的雄心壮志。虽然这其中她使了不光明的手段,但是最终出谷,到底还是他们的选择。既然做了选择,那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哪怕是不如意的结果。

    虽然薄欢很清楚这个道理,但是心,还是会愧疚会伤痛。不仅是因为当初她诱使他们出谷,更因为那个爱笑的率真女孩……一条命那么脆弱,被剥夺不过一瞬间的事。却因此,而从此剥夺了许多人的幸福与欢笑。

    薄欢沉默许久,才又轻轻地对萧玠说道:“杨弗成,也跟着柳先生一起走了。”

    萧玠的身体一僵,薄欢知道他对杨弗成的看重,他突然的一声不响离去,对他而言到底是失落的,伸臂环住他的腰,她继续轻声道:“杨弗成其实很爱茶殊,她的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尤其她还是为了他挡剑而死……若非他们还有孩子嗷嗷待哺,只怕,他已经万念俱灰了。柳先生其实也是恨着他的,一开始不愿他跟着,但是杨弗成又跪又求,柳先生看在他们孩子的份上,才让他跟上了。无澜谷是一块净土,到了那里之后,说不定能让他沉下心,慢慢淡化心中的伤痛也不一定。”

    说着,薄欢抬起头来,看着他,“他为了你,甘愿为千夫所指去当细作,甚至最心爱之人的不理解他也默默受了,他受了太大的委屈和伤痛……他伤得太重,你总得给他时间和空间去疗伤。”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欠他太多……只是,尚未来得及补偿,他便不辞而别了……”萧玠反手紧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颈项间,像个无助彷徨的孩子一般,轻轻喃喃:“阿欢,我现在只有你了,你永远也不要离开我……”

    薄欢浑身一僵,未待她开口,一个低沉的声音冷不防地传来——

    “殿下,公子,不好了,薄公子不见了!”

    薄欢脸色大变,猛地推开萧玠,脸色煞白地回头看着暗魄,“你说什么?”她的子莘,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