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船,方州的繁华气息便迎面扑来。

    岸边停靠的船只无数,大大小小,规模不一。

    河岸的行人更是多不胜数,上下船的,搬运货物的,还有在河岸并列的一大排骡子、马、马车。

    “那些骡子马车都是为了给船客行方便而准备的!”似乎也被这些热闹的气息所感染,阿桓兴高采烈地给她介绍。

    “吴欢!”身后突然有人叫她。

    薄欢回头,便看到清姑姑向她走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怎么不打声招呼就下船了?”

    “清姑姑。”薄欢向她拱了拱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阿桓更是像只刺猬似的,竖起了一身的刺,警戒而不善地盯着她。

    “吴欢,昨晚的事你我都忘了吧。”清姑姑对她笑笑,道:“昨晚在甲板上吹风吹多了,脑子有些不大清楚,跑去跟你说的都是些糊涂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薄欢见她放下,心里也高兴起来,忙道:“我早已不记得姑姑昨晚与我说过什么了。”

    清姑姑眸底闪过一丝涩意,嘴角的笑意却一丝不减,抬手向前面指去,“来接我们的人来了,我们走吧。”

    薄欢微微疑惑,“去哪里?”

    “去刺史府啊。”清姑姑笑了笑,“方州刺史新上任,我们这戏班来方州,便是特地来庆贺蔡刺史上任之喜的啊!今晚刺史府会很热闹的,你随我们去凑个热闹沾沾喜也是好的。”

    方州刺史新上任这件事,她在洛州就听说过了,只是没想到自己竟也有机会去凑这个热闹。反正今晚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随他们在刺史府歇下,条件怎么也比外边的下等客栈好上许多。

    心里下了决定,薄欢回头对阿桓温和道:“那阿桓你先去找你的好兄弟们罢,我今晚就在刺史府落脚了,明日一早出发去邙临,你若想送我就来,要起不了早不来也没关系。”

    阿桓摇头,语气坚定,“我要跟你一起去刺史府。”

    薄欢迟疑,“可是你不是说要找你的好兄弟……”

    “他们就在方州,晚一天又出不了幺蛾子。”

    薄欢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坚持,“那好吧。”

    “这位是……阿桓小兄弟?”清姑姑吃惊地看着薄欢身后的小黑脸,立刻想通其中的缘由,忍不住掩嘴笑出声来,不想抬头刚好看到阿桓恶狠狠的怒目相对,忙敛起脸上的笑意,轻咳几声,道:“你们,随我来吧。”

    薄欢点点头,“有劳姑姑了。”

    清姑姑在前面带路,薄欢与阿桓向戏班众人聚集的地方走去,经过的时候,看到夏琉月在随身丫鬟的搀扶下,正要登上最豪华富丽的一辆马车。

    这位姿色出尘的美人,一改往日里的清冷淡漠,美目流盼,难掩其中的期盼喜悦之色。

    就仿佛,这一天,是她等盼已久了。

    失笑地摇了摇头,人各有志,她没有立场说她什么,只能一笑而过。

    ……

    斜阳西去,夜幕迅速降临。

    薄欢与阿桓到分配好的房间放好包袱,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暗下来了。

    只是天色暗下来,刺史府却一片灯火阑珊,四处通明,恍若青天白日一般。

    薄欢与阿桓随着清姑姑老班主在刺史府的下人向摆设筵宴的大厅走去,路经过的曲廊小径,两边都悬挂了精致好看的小红灯笼,将刺史府彰显得喜庆一片。

    等到了大厅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人声鼎沸,歌舞笙箫,筵宴已经开始了。

    作为伶人,地位自然不高,他们被安排在最下首的位置,薄欢与阿桓则在最下首的最后面,非常不起眼的一个小旮旯。所幸面前还像模像样地摆了一个小矮几,上面放了些酒菜瓜果,多多少少能填饱肚子了。

    阿桓盯着面前的酒菜,又往上面那些大人物的位置狠狠盯了一眼,嘴里忿忿地嘟囔着:“小爷第一次坐在这么憋屈的位置!”

    薄欢早猜到他的身份不凡,想来以往出席筵宴的时候,坐的位置都是在上首,今天的落差这么大,难免会心生不忿。

    也不拆穿他,只笑道:“我觉得这个位置挺好的,做什么都没有人盯看着,自由自在,多好。”

    阿桓回头,见她一脸的知足常乐,情不自禁地笑了,笑骂一句:“胸无大志的东西。”

    薄欢耸了耸肩,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好奇地往上面张望。

    坐在最上面的应该就是新上任的刺史蔡识了,没想到比想象中的年轻了许多,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左右,长得俊朗刚毅,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漠的气息,哪怕举杯与众人干杯,脸上也不见一丝的笑容。

    听说这蔡识之前是领兵打仗的将军,这模样倒是与军旅兵人无二,只是也太过于不苟言笑了,甚至连最基本的官场上的左右逢源都不屑于做。

    这种人,若非有雄厚的军功支撑,亦或是背后有一个非常大的势力可靠,绝对在官场混不久。

    在酒宴持续中,表演的歌舞团队换了好几拨之后,终于听见上边有人说道:“听说今晚梨苑戏班也来了,琉月姑娘可是也来了?”

    被当众点名了,她旁边的伶人们均激动起来,都是一脸的与有荣焉。

    坐在最前面的老班主也是一脸激动,站起来,向上面毕恭毕敬地拱手,“回大人,琉月也来了,一早做好准备,等大人们的传唤。”

    “居然让美人久等了,委实不该,哈哈,快些唤琉月姑娘进来吧!”那人哈哈大笑,脸上不掩期待。

    他的话音刚落,她前方的鼓乐伶人便开始奏乐,乐曲婉转如流水,潺潺淙淙,清灵悠扬。

    敢情这戏班不仅是唱戏,还有歌舞兼习呢。

    为了那肮脏的皮肉生意,可真是无所不用啊!

    薄欢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弄。

    不久,在美妙的奏乐声中,便看到一缕绰约的身子从门外袅娜而进,夏琉月一身白色裙纱,臂弯挽着一条长长的红带,脸上蒙着一层白纱,只露出一双婉转顾盼的美目,为她整个人更添上了一份神秘的朦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