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瓶罐的盖子,从里面挖出一大块黑泥膏,就老实不客气地往他脸上抹。

    阿桓坐着不动,闭着眼睛,老老实实由着她在自己的脸上涂抹,却忍不住开口,带着了些许撒娇的味道,“死黑面,你不要去邙临,就陪我留在方州好不好?我在方州有很多有本事的兄弟,有他们在,我绝对不会让你吃苦的。”

    薄欢失笑,“你不要告诉我,你的那些有本事的兄弟,都是乞丐?”

    “乞丐怎么了?”阿桓怒,欲睁开眼,却被她拍了肩膀一掌,“不要睁眼!”立马又乖乖的了,可是还是不死心地劝道:“其实乞丐也有他们自己的群体势力,就像我们昨晚遇见的那些河盗一样,他们都是有头子的。而这些头子,与你在街头见到的那些讨饭的乞丐不一样,他们活得可光鲜舒坦了!”

    “你认识的有本事的兄弟,就是乞丐群体的头子?”

    阿桓得意地弯了唇角,“那是当然!”

    薄欢奇怪,“既然你认识这么有本事的兄弟,应该不缺吃不缺穿才是,为何还要在大街上抢我的银子?”

    “……”

    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无力地解释:“那是……那是因为,洛州贫瘠,乞丐也就穷了……”

    这都是些什么歪理?

    薄欢又问:“那你这一身的本领,都是谁教你的?”

    “这自然是……”他猛地收住了话头,气势愈发的低下去,“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哎,不对啊!我一开始问你的是,你能不能不要去邙临!”怎么就让她给把话题扯到大老远去了?

    “我有要紧事,必须要去邙临。”薄欢沉默了一下,道。若是可以,她也不愿去接近那位根本不愿看到她还活在世上的太子殿下,可是,她的子莘还在他的手里,她根本没有选择。

    “有什么要紧事?是怕你在邙临城的亲人焦急吗?你只管给他们送个信,让他们知道你在方州吃好喝好不就得了?”

    “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为什么?”

    “我现在也还不能告诉你。”

    “……”

    阿桓气闷,半晌没有说话。可见她也一直不出声,又忍不住闷闷地开口:“那死黑面……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我从邙临城回来,路过方州就来看你。”假如那个时候她还活着的话。

    阿桓喜道:“真的?”

    “真的。”

    “我记住了,死黑面你不许食言哦!你到了方州,你只需要随便找到一个乞丐,向他报我的名字,他们就会带你来见我了!”

    薄欢失笑,“说得你多厉害似的。”

    阿桓怒,“小爷本来就很厉害!”

    “好好好,你最厉害了。”薄欢笑笑,拍了拍他的肩,“好了,你可以睁开眼了。”

    说着,随手拿过桌子上的铜镜放到他的面前。

    阿桓一睁开眼,就对上了镜子里边那张大花脸,没个心理准备,顿时被吓了一跳。

    得,又把他先前那张脏兮兮的脸给弄回来了,不过整张脸黑了一大轮。

    对着镜子认真瞅着,伸手摸了摸脸上抹得厚厚一层的黑泥膏,手指干干净净的,竟然还不掉色!

    一下子猜透他的心思,薄欢笑道:“若是随随便便一擦就没了,我还用黑泥膏作甚,直接灶灰不就得了?这黑泥膏,要用温水擦洗,才能洗去。”

    阿桓猛地站起来,手一抬就往她的脸颊用力一捏,薄欢疼得直皱眉,用力拍掉他的手,揉着被他掐疼的脸,“你做什么捏我?”

    阿桓瞅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手指头,抬头看着她的脸,“你的脸这么黑,是不是也抹了这什么黑泥膏?”

    “我长得又没你那么祸水,我往自己的脸上捣鼓这些玩意儿做什么?再说了,我每天都洗脸,每次洗的都还是温水,你在旁看着,掉没掉色,你不知道吗?”她当然没那么笨,在自己的脸上抹了黑泥膏,又傻傻地往他的脸上抹。她在自己的脸上涂抹的是另外两种综合的药水和黑泥,两者混合抹在脸上,非但让脸色暗黑,还能改变容貌,而且不管是冷水还是温水都洗不掉,必须用另外一种特殊的药水才能洗去。

    阿桓闻言,觉得她言之有理,也就没有怀疑了,只咕哝着,“又是腐蚀散,又是黑泥膏的,哪来的这么多的奇怪玩意儿。”

    自然是有人送的。不过,她是不会对他说的。

    ……

    花船是在傍晚的时候在方州河岸靠岸的,薄欢领着同样一脸乌黑的阿桓走出去的时候,遇见了往她这边热切张望的老班主,看到她身后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的阿桓时显然吓了一跳,“这位黑面小哥是?”

    薄欢淡笑,“船上的一个小厮。”

    “哦。”老班主不疑有他,戏班招下人的事务向来是清姑姑办的,他从来不沾手,所以船上许多人他是不认识的,有些甚至是见都没见过。

    “对了,那位阿桓小兄弟呢?”想到正事,老班主又伸长脖子,向她的身后望去,“怎么没有跟你出来?”

    这老东西,还没死心呢!

    薄欢淡淡一笑,“他在方州有认识的好兄弟,急着赶去与他们见面,方才船才一靠岸,就跑下船了,怎么,他出来的时候班主没看到他?”

    老班主的笑脸一僵,若有所失地喃喃道:“没、没啊……”那惆怅的模样,大有到嘴的鸭子飞走了的痛心。

    “我先下船了。”薄欢对他拱了拱手,便领着阿桓越过他向外面走去。

    等走远,薄欢回头叮嘱道:“这糟老头对你不怀好意,以后在方州碰见的时候,最好还是避过较好。虽然你武功好,但是小人之心最是难防,难保他不会对你使什么阴损招数,还是不要与他碰面为好。”

    那糟老头的猥琐贪婪目光,阿桓自从出来闯江湖,就碰见过无数次,自然清楚那代表着什么,不过对她的叮嘱还是不以为然,“我在方州的兄弟可不是吃素的,那老头根本没机会靠近我的身边……”见她一脸严肃地瞪着自己,忙举手妥协,“好好好,我以后见着他,远远避开就是,你别生气了。还有,我脸上不是还有你这什么黑泥膏吗?方才那糟老头就没认出我来。”

    薄欢啼笑皆非,“你还打算一辈子不洗脸啊?”

    阿桓嘻嘻笑道:“我就一直不洗脸,等你回到我的身边护着我的时候,我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