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转身欲走。

    薄清屏愤怒的声音自身后咬牙切齿传来,“薄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薄欢驻足,停顿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头,目光带着同情悲悯地看着她,“我说了你或许不相信,但是我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真实到令我毛骨悚然,令我幡然醒悟。梦中,我没有跟顾裴解除婚约,我嫁给了他,并且像你现在这般对他痴迷不悟,一心一意为了他的前程奔走,不惜一切地将他抬到了高位。然而,当他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后,就跟中了毒般上了瘾,一发不可收拾,为了权力,他忘记了所有对我的誓言,将我这个所谓的正室降为平妻,另娶了一个在朝中可助他平步青云的高官的女儿。后来……后来他还为了权力,像昨晚那般,将我……将我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那时,我腹中已有了他的孩子……我反抗,抵制,最终还是让那男人得了逞……因为在挣扎中我伤了那男人,他吓得半死,打了我,为了向那男人告罪,甚至还默允了他那正妻将我,将我活活打死了……”

    想起那血腥而残酷的画面,她至今还是觉得浑身冰冷,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尔后抬眸,望着薄清屏,唇角带着浅笑,“如今,我梦醒了,戛然止步,取消了与他的婚约,本打算与他再无干系。可是你看,不管我怎么改变这噩梦,也改变不了人性,尤其是顾裴这种贪婪而自私的品性,所以现实中再次出现了他为了追求权力而将我送给别的男人的事情。薄清屏,现在我要走了,从此离顾裴远远的。可是,你还在他的身边,正在走着我梦中的老路。若他顾裴因为昨夜之事从此不得志,你要感激我,因为是我救了你。若他最终还是在邙临城谋得了一官半职,那么薄清屏,你最终的下场,必将是我梦中的下场……”

    薄清屏怔怔地看了她半晌,才轻轻地呢喃:“你竟是因为这个梦,所以才愿意解除婚约的……疯子,真是一个疯子,梦又不是真的,竟做出这等疯狂之事。”

    “我现在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你,仍然活在梦中,执迷不悟。”薄欢冷笑,“顾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相信你至今看不清。为了私欲,他可以牺牲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你认为你能幸免么?”

    “我……我又没你这等招人的容貌,他能牺牲我什么?”

    “你觉得这是光荣的事?你没有利用价值,他抛弃的时候,只会更加不假思索!”薄欢见她依旧执迷不悟,耐心丧失殆尽,不想再管她,直接转移了话题,“我今儿回来,只想问你一件事,子莘他现在在薄府吗?”

    薄清屏被她一番似梦非梦的话给说得心乱如麻,听她突然问这个,也没什么耐心,当下没好气地挥手,“谁知道那小杂种死哪儿去了,好些天不见人影儿了!指不定被哪个人贩给拐走,卖到什么旮旯的地方去了!”

    薄欢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突然想起萧玠那张震怒的脸来。她该相信他吗?他明明是天之骄子,有傲视天下的资本,本该一言九鼎,可他的话可信的话,他分明答应过放过子莘的,子莘为何失踪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没有见到子莘的尸首,阳城也没有传出哪里有命案发生,她就坚信,子莘还活着!直觉也告诉她,子莘至今还活在世上。

    可是,人到底在哪里呢?

    听说那日萧玠走得匆忙,会不会他还来不及下令,他那些手下不知如何处置子莘,便索性带他一起回邙临了?

    如此说来,要找子莘,她还得亲自前往邙临去……

    若让那位知道她至今还活着,只怕,她很快便会人头落地了吧

    ……

    薄欢在翌日清晨离开了阳城。

    身上的盘缠委实不多,之前跟薄清屏敲来的银两因为一再的波折而不知落到了哪个旮旯去了,跟顾裴骗来的明珠被萧玠讨走了,是以身上除了予香给她准备的十几两银子和一瓶瓶易容用的药物,就剩一根一文钱都换不来的木簪子了。因为身上的钱需要节省着点花,所以没有敢再雇马车,背着包袱,就直接朝邙临城的方向步行而去。

    邙临离阳城有千里之遥,要一直步行的话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抵达,她当然没有打算靠自己双脚走到邙临。心里打的算盘是,先这样走着,若在路上遇上前往邙临城的车队或是什么的,希望能蹭一下车辆,且结群上路也安全一些。

    这一路遥远漫长,谁知道半路会不会遇上打劫的,就把小命搭在半路了?

    薄欢行走了三天,风餐露宿,虽没有遇见打劫的,但是也没有运气好到碰见赶往邙临城方向的车队。

    因为身上带的干粮都吃完了,在第三天的中午,她不得不拐进了阳城临近的洛州。

    ……

    “两个馒头,一杯热茶,客官慢用。”店小二将还冒着热气的馒头和茶水放到桌面。

    “谢谢。”薄欢对他笑了笑。

    店小二离去后,她马上伸手,抓起热腾腾的馒头便往嘴里塞,大有囫囵吞枣之势。

    赶了一个上午的路,她早就饥肠辘辘了,此时见到三天以来的头回温热食物,急了些也在情理之中。

    “听说梨苑戏班唱完今晚这一场,就要离开洛州了。”

    “当真?”

    “我今儿遇见戏班的老班长,与他攀谈了几句,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那岂不是再也见不着琉月姑娘在戏台上的风流倩影了?”语气充满了惋惜与不舍。

    另一人打趣笑道:“老班长告诉我,他们下一站要到方州,你若舍不得琉月姑娘,大可随他们一同前去,听琉月姑娘再唱几场再回来也可啊!”

    “梨苑戏班要到方州?”

    “没错。听说方州要有新刺史上任,戏班要去那儿赶场子庆贺呢!”

    “方州那等繁荣地段儿,刺史上任,竟能赶场庆贺,梨苑戏班这回可真是挣足了面子啊!”

    “梨苑戏班闻名天下,琉月姑娘更是天下戏班青衣中的翘楚,此番方州新官上任,会找上梨苑戏班也不足为奇啊。”

    “这倒也是,我尤爱琉月姑娘扮的虞姬,一场戏下来,当真是将虞姬的美丽和气节给刻画得入木三分,韵味十足啊!”

    ……

    “店小二,结账!”薄欢将手中的最后一口馒头塞入口中,从钱袋里拿出几个铜钱,扔到桌面,便起身离开了茶棚。

    随意问了一个路人之后,便径直朝梨苑戏班落脚的花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