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薄子莘的脸色不错,且开始有了食欲,薄欢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忙问他有什么想吃的,她这就去给他买。

    薄子莘很腼腆地说:“近日来,每日三餐都要喝上一碗苦药,口中苦涩,有如黄连。每日上学,途中有看到小孩手拿冰糖葫芦,看上去极是脆甜可口,我也想尝一尝那玩意儿的味道如何。”

    薄欢想起,自他出生以来,在薄府过的日子便是低人一等,能有三餐吃饱已算不错,根本就没有机会得以尝过冰糖葫芦之类的零嘴儿。

    如此想着,薄欢心中一酸,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姐姐这就去给你买冰糖葫芦,买两串,不,买五串!不止是冰糖葫芦,还有煎饼果子,还有桂花糕!”

    闻言,薄子莘眉眼一弯,笑得欣喜期待,眼睛晶亮晶亮的。

    薄欢从偏门出府去了,如月跟在身后,一如既往地絮叨:“子莘少爷要吃什么,只管让小厮跑腿儿帮他买来便是,小姐又何必亲自出来?难道子莘少爷在薄府还吃不了零嘴儿不成?如今小姐好不容易得贵人青睐,当抓紧时间学好礼仪才是,怎能镇日往外跑,如此不安于室呢?”

    薄欢只当她的絮叨是耳边传来的风声,一吹就过,根本就不搭理她,兴奋地在街上走走动动,买了冰糖葫芦就跑去买煎饼果子,买完煎饼果子又去买桂花糕。

    想到子莘待会儿见到这些零嘴儿时晶亮的眼睛,她的心就软得不像话,只想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给了他。

    盯着摊贩将桂花糕用油纸包好,薄欢正准备掏钱,已有一只手快她一步,递出了一块纹银,“不用找了。”

    薄欢抬头,隔着帷帽前面的黑纱,正好对上低头对她温和一笑的顾裴,“阿欢,真巧。”

    想来他是看到如月,才认出她来的。

    薄欢从摊贩手中接过桂花糕,转身就走,倒没说要把钱还给他。

    既然有人乐意替她付钱,那她受着便是,反正她又不是跟钱过不去。

    顾裴见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愣了一下,回过神忙追上来,“阿欢!”

    薄欢还没做出反应,如月倒先跨出一步拦住了他,“顾公子,我们小姐如今已是贵人的人了,这大街上,人多嘴杂的,您还是与小姐适当保持些距离好!”

    顾裴的脸色一僵,哪怕已经心知肚明,可乍一听“我们小姐如今已是贵人的人”时,心里还是隐隐的难过了。

    自他懂事以来便知道,阿欢是他未来的媳妇儿,是以,在他心中,她一直都是他的人。她的心,她的身子,迟早都是他的。

    可如今,却突然被告知,阿欢不再是他的了,他们不再有关系,他甚至不能再与她多说一句话,因为他和她之间,是要避嫌的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自小就拥有的一个玩具,一直放在身边,因为历时太久,变得有些陈旧了,所以他早已没了一开始的喜爱。只是,有天这个玩具突然被人抢走了,变成了他人的,这时候突然就忍不住失望和不舍之情,还有涌起的隐隐的不甘。多种复杂情绪糅合起来,就变成了现在的难过。

    顾裴有些愤怒地瞪了如月一眼,回头盯着薄欢,放柔了声音,“阿欢,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可否借步一谈?”

    薄欢自然明白他惦记的重要事情是什么,藏在帷帽之下的嘴角嘲讽地一扬,“阿欢正好也有话要与你说,这里人多吵闹不方便,我们去牡丹湖说吧。”

    如月一听,尖声叫起来:“小姐!”

    她的声音委实尖锐,周遭一大堆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薄欢戴着帷帽还好,顾裴就觉得自己像那猴子一般被人围着观赏,浑身的局促不安。

    薄欢回头看了装作一脸无辜的如月一眼,淡淡问道:“如月,你觉得扫马厩的老黄如何?”

    如月不明所以,“小姐何出此问?”

    “我看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我去求贵人,让他把你许配给老黄如何?”

    如月脸色一白,“小姐,奴婢不愿……”

    那扫马厩的老黄是个又穷又丑的瘸子,听说还脾气不好,每次喝醉酒就爱打人,他以前的媳妇儿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如月虽无薄欢长得好,但一直自诩秀丽动人,觉得自己这辈子,至少也该是哪位少爷房中的通房,日后得宠了说不定还能抬为姨娘,如何甘心自己嫁给一个又穷又丑的瘸子?

    薄欢对她眼中的惶恐视若不见,只冷冷一笑,“贵人之命,岂是你不愿便可违抗的?”

    说罢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就朝牡丹湖的方向走去。

    顾裴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无声地跟上去。

    今儿的阿欢,他瞧着委实有些陌生,冷冰冰的,有些阴狠,一点也不似平日的温婉动人,这倒与那日清晨他在县衙门口遇到的她有些相似。

    可不知为何,她这阴冷的一面,他非但不厌恶,反而有种莫名的喜欢。

    就好像他看了十几年的一潭平静的死水,突然掀起了惊涛骇浪,虽叫人措手不及,但看着却很刺激,叫人血脉贲张的刺激。

    牡丹湖的八角亭上,薄欢站定脚,回头,却见顾裴双眼发亮地盯着自己,不由厌烦地蹙了蹙眉,道:“我知道你想要问我什么,贵人已知你想要为他效命的意愿,他说他自有定夺,不过我看他的意思,似并无那个打算,所以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至于那颗明珠,也就别想从她这儿拿回去了。

    顾裴有些失望,明亮的眼睛黯了几分,却依旧不甘心,“你有没有向他说我的好话?比如我有哪些才干?”

    薄欢冷笑,“贵人他不曾见过你,更不曾见识过你的才能,我便是把你夸出一朵花来,他也不一定会信服。”

    “也是……”顾裴叹了一声,不过眨眼的功夫,马上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既然听说的不行,那下次我找个机会,当着他的面,向他施展我的才华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