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手机声就在这冷寂中不合时宜的响起,晚秋刚想挂断,可是看着是白墨宇的手机她才想起了诗诗和果果,她竟然把孩子们给忘记了,松开了冷慕洵,“我去接个电话,孩子们的。”

    冷慕洵颓然的点了点头,然后了无生气的一双眼睛望着她的,却好象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喂,墨宇……嗯,在手术了……不如,你把诗诗和果果带回去,让我妈帮我带一下,晚点等手术结束了我就过去。”她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她不想走开,手术室里的那个女人虽然是冷慕洵的最爱,可她不想敏秋死,一点也不想。

    “好,你放心吧,我亲自带诗诗和果果。”白墨宇的声音仿佛带着微笑般的让晚秋暖心,亦也放心。

    他总是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然后陪着她直到她再也不需要他。

    心口,有一阵痛,让她下意识的一唤,“墨宇……”

    “嗯?”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轻声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有消息了通知我。”

    “会的,再见。”

    “再见。”

    电话挂了,转过头时,冷慕洵正定定的看着她,那目光让她有些恐慌,那眼神仿佛是要杀人似的,让她突然间的想起之前他在久佳饭庄拎起她的衣领要掐死她的表情,此刻,就如出一辙。

    “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他的意识终于回归,他在思考,他又把这发生的一切都归在了她的身上。

    心口一跳,她沉沉道:“我只是想让你见她一面,即使隔得很远也好,她爱你。”

    她的声音有些喑哑,带着女人独有的韵味,就这般的在这医院的走廊里静静道来,一字字都是她的真诚,她从未想过要算计他和敏秋,他不爱她,那是她与他没有缘份,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她可以走开,让自己只做他的朋友,昨夜里她就说过。

    看着她如雾一样泛着飘渺的黑眸,冷慕洵眼神里原本的犀利渐渐顿去,转而是些许的柔和,“那你呢?”

    三个字,很轻很轻,却让她的眸中顿时泛起潮意,他终于相信了她一次。

    “敏秋说,让你少喝点酒少抽点烟,让我空了就看顾着你些。”她低语,顾左右而言他,爱不一定要说出来,爱也不一定要拥有。

    “那你呢?”他执拗了起来,突然就想起她失踪的这六个月,她对他真的是无欲无求,刚刚在久佳他是疯了才会那样对她,六年和六个月,两度的离开,她又何曾在意过要走进他的世界,从来也没有,突然间的意识到这个,看着眼前晚秋的面容突的有些朦胧,竟是有些不真切,伸手触到她的脸上,冰凉的赅人,“冷吗?”他这才发现因为敏秋出了事大家急着赶来医院,晚秋竟是只穿了那件高领的金丝绒里衫,竟连风衣也忘记了穿,陪着他站了这许久他才粗心的发现,脱下自己的外套,然后披在她的身上。

    她不语,静静的看着他,半晌红唇才嗫嚅了一下,“阿洵,你终于相信了我一次。”说着,竟是红了眼睛,手抚向颈项,那里,隐隐的还是他的手之前掐着她的衣领时勒过的痛,其实,就在不久之前。

    抚在她脸上的手怔怔的垂落下去,他的表情是内疚是歉然,那件深紫色的长款男式风衣就这样的披在她的肩上,让她顿觉温暖了些,其实,那温暖来自的不止是他披在她肩头的风衣,还有,一份属于心的温暖,很美。

    走廊里又陷入了宁静的氛围中,冷慕洵拉着她坐在他的身侧,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的神情也恢复了几许的自然,偶尔抬头看看手术室的门,‘手术中’,这三个字总是让他不禁皱眉。

    时间,在缓慢走过,手术中的不止是敏秋,还有她腹中的胎儿,也许就是因为这复杂,所以,手术迟迟没有结束。

    原本已经恢复为正常的冷慕洵不久就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冲到手术室的门前,当看到一个护士出来了,立刻就揪住了她的衣袖,“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护士头也不抬,显然是在忙乱中,“还在抢救中……”说着,她就要甩掉冷慕洵扯着她衣袖的手。

    “什么叫做还在抢救中,你看,天已经黑了,到底还要多久?”他吼着,恨不得要杀人,一双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一样。

    “先生,请你放开我,我要去取东西,如果取晚了,只怕病人的危险更会加重……”

    她这一句真管用,冷慕洵立刻就松开了这小护士的衣袖,着急的低喝,“快去。”

    小护士撒腿就跑,恨不得多生两条腿似的,门的一侧,风少扬瞟了一眼冷慕洵,“你该离开了吧,这里并不需要你。”

    满带着忧伤的男声,从前那个邪魅且放荡不羁的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此刻看起来无比憔悴的风少扬,一点也不象之前的那个他了。

    冷慕洵扬首,想也不想的一拳就挥了过去,这一拳冷不防的打了风少扬一个趔趄,“风少扬,如果敏秋有意外,我会让你赔命,一命抵一命。”

    眼看着两个大男人要打起来了,宁紫苏迅即冲了过去,别说是宁紫苏,就连晚秋也觉得这样子的冷慕洵和风少扬一定会打起来的,可是意外的,风少扬居然没有还手,那一拳让他的一边脸有些青,唇角也溢出了丝丝血迹,他看着冷慕洵,沉声道:“敏秋是我的妻子,她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你走,你走,如果没有你,我与她也不会走到今天,孩子,敏秋的孩子……”说着说着,原本的激昂竟变成了他的喃喃低语,一如昏过去之前的敏秋,意识仿佛已经混沌了似的。

    冷慕洵又抡起了拳头,却被宁紫苏上前一拦便挡在了两个男人中间,“冷慕洵,少扬说得对,敏秋是他的妻子,这里,不需要你留下来,请你走吧。”

    晚秋摇头,她真的不懂宁紫苏何以会如此的偏袒风少扬,“伯母,两个都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你会有这么不同的对待?”

    “那是我的事,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管。”斜睨了晚秋一眼,宁紫苏依然不改初衷,“什么样的爹什么样的儿子,老子跑了女人儿子也一样跑了女人,冷慕洵,你就不能出息点吗?”坑欢长巴。

    握着拳头的手紧了又紧,冷慕洵的目光如刀子一样的扫向宁紫苏,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要挟了敏秋,只是,她不肯对我说出原因,别让我查出来,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我妈,永远都不是。”

    “让开……让开……”就在冷慕洵与宁紫苏对峙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晚秋听到了婴儿的哭声,迎面,护士抱着一个小婴儿走了出来,“谁是家属,孩子没事了,已经从母体里取出来了。”

    “我是……”风少扬第一个冲了过去,伸出去要接孩子的手有些抖,“是我的孩子?”

    “是的,早产了半个月,要留院观察。”护士笑着说,“你瞧,这孩子很象爹地呢。”

    “他……他没受伤?”

    “没有,好端端的,那匕首是插着他的一条小腿刺入的,好险。”

    风少扬一下子就把孩子抢了下来,紧紧的抱在怀里,也不管小婴儿是不是在哭,急忙又道:“他妈咪呢?”

    “还在抢救,大人出血过多。”

    风少扬的脑子轰的一声响,“要输血吗?可以输我的血,我要她活过来,一定要活过来。”

    “血库的血很充足,你放心吧,我先进去了。”

    护士说着就进了手术室,‘手术中’那三个字还在继续的闪烁着,让人看着就胆战心惊,只要敏秋没出来,谁也不能松口气。

    孩子只哭了几声就停下不哭了,小人居然也不睡,就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周遭的人与物,那小模样吸引了几个人不由自主的靠近他,宁紫苏向风少扬道:“孩子给我。”

    “不,不要,我要抱着他,抱着等敏秋出来。”身形一移,风少扬避过了宁紫苏递过来的手。

    “是男孩还是女孩?”可宁紫苏却一点也不关心敏秋的生死,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孩子。

    “走开。”风少扬烦躁的一推,“敏秋就要出来了。”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一双眼睛的焦距也有些不对,也许,脑子还回响着刚刚护士所说的话:大人还在抢救中。

    风少扬的力道很大,再加上宁紫苏绝对没想到风少扬会对她动手,一个不小心就坐在了地板上,气恼的看着风少扬,恨不得甩手给风少扬一巴掌,可是,她终究是忍下了,总是她的儿子吧,两个儿子就是不一样的对待,扶着墙站了起来,又是柔声道:“少扬,把孩子给我,这样,敏秋一出来你就能照顾敏秋了。”

    她的声音很温柔,再加上她的话是为了敏秋,这才让风少扬点了点头,随即就将孩子递给了宁紫苏,“敏秋要出来了,要出来了。”

    一旁,冷慕洵只好又回到了座椅上,许多帐早晚都要算的,可不是在这时候,敏秋还没出来,但孩子没事了那就证明敏秋也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走廊里的冷清因着这孩子的出现而缓和了许多,宁紫苏开始咿咿呀呀的哄着这孩子,谁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但瞧着那大块头应该是个男娃,比诗诗和果果刚生下来的时候个头可是大多了,不过,诗诗和果果是双胞胎,这小婴儿只是一胎,大些也正常。

    时间,又开始在煎熬中走过,终于,手术室的又门开了,随即的,‘手术中’那三个字也灭了下去,谁都明白这就代表着手术已经结束了。

    移动推床推着敏秋,敏秋的鼻子上吸着氧气,双眼紧闭,厚厚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经过这么久的手术,可是神奇般的,她的脸上居然还带着进去时的那抹微笑,竟是,从来也没有散去。

    “敏秋……”冷慕洵并没有冲上去,看着移动病床上的输液他长舒了一口气,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孩子活了,那她也就活了。

    风少扬握住了敏秋的手,“怎么这么冰?”

    “先生,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期,请你轻点。”

    握着敏秋的那只大手立刻就轻了,从敏秋被推出来,冷慕洵一直安静的随在移动病床的后面,他怔怔的看着昏睡中的敏秋,两个人男人完全的忘记了那个孩子,眼睛里都是敏秋一个人。

    “多久才能脱离危险期?”

    “三天,这三天要麻烦家属彻夜守着,有什么事直接叫护士。”

    护士一边走一边交待着,很快就推着敏秋到了病房,医院里的头等病房,宽敞而又应有尽有,当病床被推进去的时候,冷慕洵也被隔在了门外,“除了家属请不要入内,人多了,空气太混蚀不利于病人脱离危险期。”

    “哇……”宁紫苏怀中的小家伙又哭了,那声音是那么的宏亮,她快步的走进病房,医院里什么都有,抱被,尿不湿,什么都不缺。

    再留下来,冷慕洵和晚秋真的就是多余的了。

    可是冷慕洵就是站在那门前不肯离去。

    敏秋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进进出出的医生和护士还在忙碌着,隔着玻璃门,晚秋看到心电图的仪器就摆在病床的一侧。

    想起那嘀嗒嘀嗒不停的声音,她的心一紧。

    病房里是风少扬,病房外是冷慕洵,两个男人都是固执的谁也不肯离开。

    晚秋叹息着,小吴派人送来了盒饭,她接过递给冷慕洵,可他,摇了摇头,复杂的心思复杂的状况,她也不劝,就放在一边,他不吃,她也不吃。

    一整夜未睡,病房里敏秋还在昏迷中。

    迷糊的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囫囵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放亮,冷慕洵还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那两个食盒还是一动未动,侧脸看着他,下巴上已经长出了青色的胡渣,让他看起来一下子成熟了许多似的。

    什么也不说,她悄悄的走出了医院去外面买了些粥,清淡的稠稠的小米粥,再加一个咸鸭蛋,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怔怔的看着那热气轻声道:“敏秋还没吃。”

    “她有葡萄糖,一瓶接一瓶的输着,你若是不吃,只怕你撑不到她醒过来你就昏过去了。”不是吓他,她说得可是真的。

    男人的手终于接过了她手中的粥,小口小口的吃着,从没见过他这样的斯文,原来,他也可以被改变,却是病房里的那个娇弱的女人改变了他。

    有时候,男人怕得不是暴力与威胁,而是女人的爱。

    那爱,会改变男人的一切,可以让他威武也可以让他怯懦。

    吃喝就在走廊,而个人问题就只能到整个楼层的公用卫生间,晚秋也亦是,虽然医院打扫卫生的阿姨很尽责,可是怎么也不比冷慕洵平常出入的地方那么干净不染片尘,但是,他没有过任何不适的表现,三天了,那层楼他从未离开过,同时,也没有进去过敏秋的病房。

    风少扬和宁紫苏不许他进去。

    或者,如果病房里的女人不是敏秋,他早就拂袖而去了,偏那个女人是让他始终牵肠挂肚着的女人,怎么也挥之不去。

    敏秋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三天了,那绝对不是短时间,冷慕洵的胡子又长长了,也不刮,黑黑的一片再加上医院里的煎熬,乍看过去,他就象是一个小老头一样,沧桑极了。

    敏秋病房前的长椅就是他的床,她不醒,他便不走,任谁说了劝了也没用。

    那孩子一直都是一个神奇,匕首插进去那么深,他居然一丁点也没有伤到,医生说只差一点点就会伤了,这就是命吧,冷慕洵说这是老天要让敏秋好好的活着,只为,她说过孩子没了她也不活了,可如今孩子活了,她却还没有醒。

    “大夫,护士,为什么人还不醒?”门开了,风少扬紧跟着医生走出来,一双眼睛满布着血丝,这三天,他虽然得以在敏秋的病床前照顾着,可他一点也不好受,敏秋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可他却再也不敢说‘儿女双全’那样的混帐话了,孩子真的是他的,欣喜的同时那后悔也愈发的重了,偏偏敏秋就是不醒过来,让他很难受。

    “按照今天的检查,患者身体体征的各项指标均已达到了苏醒的标准,也脱离了危险期,我想,可能是潜意识里她不想醒过来吧。”医生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道。

    “不可能的,孩子在,她怎么可以不要孩子呢?”风少扬一脸怔忡,几天下来他已瘦了一圈,所有的风采尽去,纠缠了那么久,可敏秋真的出了事,他一点也不好过。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冷慕洵缓缓站了起来,医生的话他都听到了,“孩子,孩子一定可以叫醒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