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皇上招皇后侍寝的消息随着那清脆的叮当声传遍了整个皇宫,那二妃一嫔心中滋味不一而足。

    媚嫔每日盛妆打扮,随时准备着皇上的驾临,可日盼夜盼,总不见伊人来,当清脆的风铃声从殿前响过时,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一问,方知是皇上特意派了鸾凤和鸣车接皇后,一下子伏倒在贵妃榻上痛哭不已,可怜化了几个时辰的妆容顿然花了。

    萧淑妃自然也听说了,手中的绣花丝帕差点给绞烂了,后来牙齿咬破了唇,血丝挂在唇角,倒生出一种凄艳的美。

    “皇上这是要将他与皇后合欢之事昭告天下吗?”存贤堂外间抱厦中,安景凉坐在烛火的暗影里,向来不形于色的人,脸色也白得泛了青色,背着光,看上去有些可怕。

    灵姗揣摩了一下主子的心思,方才小心地劝道:“皇上只是图个新鲜而已,您看媚嫔,之前只差宠到天下去了,如今还不是……”

    安景凉哼了一声,灵姗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闭了嘴不敢说下去了。

    媚嫔算什么?纵算之前圣宠不断,想她安景凉还从没将之放在眼里,以色示人,焉能长久?媚嫔今时今日的境遇她早就料到了。

    反观窦涟漪,单论美艳不可方物的绝世容颜,已足以令男人为之倾倒,若兼具聪慧与识大体,实在不可小觑,如今看来,皇上对皇后是动了真心了。

    原以为,那个高高在上的,以淡漠与冷情著称与世的男子,这一生都不会为谁动心。

    所以,他之前宠萧淑妃,后来宠媚嫔,安景凉一向都是冷眼旁观,因为她知道,那种宠如同主人对豢养的小猫小狗一样。

    可是,他竟然动心了。

    “窦涟漪,我恨你。”一种绝望在安景凉的心底浮出,弥漫上眼眸,化作滔天恨意。

    且说汤泉宫是皇宫内院的一座天然温泉,由三大汤池与宜春殿组成,之前皇帝因政事疲累时,经常会在这里小住时日,可算是皇宫内的行宫别院。

    星光最耀眼时,鸾凤和鸣车停在了一座宫门外,她下了车,宫门无声打开,李莲成与接车的宫女太监便候在门外,只将她交由里面的人。

    抬脚迈过上书“汤泉宫”三个鎏金大字的高门深槛,便是一处飞檐翘角、红墙绿瓦的宫庭建筑,两名小宫女低眉敛首,一步步后退着在前面引领。

    内殿大极了,巨大的汤泉池水汽蒸腾,弥漫了整间屋子,人走在其中,宛若置身仙境一般。

    两名小宫女帮她褪下罗衫,服侍着进入汤池,池中飘浮着无数朵玫瑰,窦涟漪俯下身去,深深地嗅了一口,幽香扑鼻。

    “娘娘的肌肤像前儿个成窑进贡的瓷器,又细又白。”小宫女一边往她身上浇着水,一边啧啧称赞。

    窦涟漪又羞又喜,忽然想起一件事,眉间拢起一丝紧张:“你看看本宫的背后可有疤痕,明不明显,难看吗?”

    虽说以色示人不能长久,可世间女子哪个不是女为悦已者容。

    “娘娘的背细腻如月华,可是一点瑕疵都没有呢。”

    小宫女的回答令她略略放了心,看来号称外伤圣手的司徒太医果然有一手,他调制的遮瑕膏还是很管用的。

    全身浸泡在温泉里,时间稍长,人都似乎软了,被小宫女扶出水面时,浑身娇软无力,令她蓦然想起那句来: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新浴过的脸本就红润,这下更是有如云蒸霞蔚一般,灿若云锦。

    着了粉色轻纱,在小宫女的扶持下,轻挪莲步,盼望着这一天终于来了,不知怎的,心生怯怯,脚步一步一犹疑。

    转过重重朱阁,方进入屋子,眼前铺天盖地的红令她怔住了。

    “怎么,不高兴?”

    耳边传来轻轻一声,窦涟漪如梦方醒,这才发觉宫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屋子里只余他和她,心中顿然一慌,连手脚都无处安放似的。

    “皇上。”

    低头,垂眸,羞答答地唤了一声。

    玄寂离轻抬起她的下颌,柔软得不可思议,不着一丝粉黛的脸菀如清晨初绽的花朵,新鲜得令人迷醉,刚刚沐浴过的身子散发出一缕缕幽香,赤着脚,又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脱俗。

    “朕为这一天做足了准备,希望给朕的女人一个永世不忘的新婚夜,可是四儿,你准备好了没有?”绯薄的唇轻启,他凝视着她,不错眼珠。

    窦涟漪倏地抬起眸,与他的深情交汇,之前等待中的焦虑与茫然尽在他的这番话中,烟消云散去;如果说方才她还有怯懦,还有犹疑,还有不确定,那么这一刻,她的心,安之若素,甘之如怡。

    “皇上,臣妾准备好了。”

    可是终究有些不好意思,一说完,她便倏地低下头去,只觉脸颊烧得厉害。

    此时的她低垂眼眸,长而浓密的睫毛合在一处,偶尔如蝶翅不安地扇动一下,两颊沱艳如花,最是那不胜娇羞的模样,令他情不自禁地俯下头去,轻柔地含住两片樱唇。

    嘤咛一声,她的身子因这肌肤之亲而轻颤不已,脑子里迷糊一片,他的舌如世上最动人的弦,拨弄得她意乱情迷,像一摊泥酥软在他的怀中。

    ……

    晨曦像调皮的精灵在殿内洒下第一缕光芒,窦涟漪忽然醒转,张开眼睛的第一眼,便看到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俊秀脸庞,昨夜的情景一点一点地浮上脑海,他像一只贪得无厌的饿狼,不知魇足地占有着自己。

    脸倏地红了,却不由自主地往他身边靠了靠,脸与脸离得那样近,以至脸上细细的绒毛都清晰可辨,他的肤色真白,五官精致如画,睡梦中少了一些气势,却令人觉得亲近。

    “皇上。”窦涟漪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拨弄着长长的睫毛,睫毛抖了抖,吓得她赶紧缩回手,半天大气不敢出。

    许久不见他有什么动静,便又大了胆子,轻轻抚摸他的脸,忍不住呢喃出声:“寂离,我的寂离。”却在这时,蓦然跌入一旺深不见底的潭水里。

    彼此对望,一时忘了其他。